当初夜亦谨带着叶冰凝离京前往靖州时,太子便贼心不死地派人前往青州铜矿,瞒天过海,像疯了一样地捞钱。
而这些钱币,竟然全被他用来私自招买兵马。
太子要谋反!
夜亦谨捏紧了拳头,脑中只有暴戾的情绪在不断冲刷着他的理智。他阴鸷地看着越来越短的长廊,步伐暴怒。他只恨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把自己查到的太子罪行上报给皇帝,让满朝文武知道当今太子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
终究是他思虑过度,想尽数太子罪行,再把他拉下那个位置,可没想到太子竟然铤而走险,愿意走这种一步不慎便会粉身碎骨的险棋。
但不得不说,这一步确实是逼住了夜亦谨。
当务之急是赶回京城,阻止这一切!
夜亦谨冲出了刺史府的牢房,眼前盖下一道无比刺目的光亮,左右侍卫迎上来。他便一刻不停地吩咐玄一赶快准备启程。
正值傍晚,漫天的红霞像旷野中燃起的火。溽热的暑气未消,仍旧从地缝中钻出来,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人的身躯上。
夜亦谨无端地想到了那个刚到靖州的傍晚。
眼下正是情况紧急的时候,夜亦谨此时也顾不上和叶冰凝闹别扭了,雷厉风行地唤人备马,要亲自去把叶冰凝接回身边。
一生这么短,日子过得像弹指一挥间,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将情绪浪费在冷战中。
这么想着,夜亦谨的脚步都忍不住加快了些许。
还未待他走到刺史府门口,此时本应跟在叶冰凝身边的玄七突然匆匆地冲入府中。
夜亦谨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玄七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夜亦谨面前,额头重重磕向地面,颤声道:“王爷!属下该死,王妃失踪了!”
夜亦谨目眦欲裂,上前揪住了玄七的衣襟,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王妃失踪了?”
玄七羞惭地低下了头,额头磕破了皮,流下一线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到了夜亦谨的手上。
玄七不敢伸手去帮他擦,捏紧的拳头缩进了衣袖:“属下本来暗中跟随着王妃去了醉樱楼,而后王妃被带进密道,属下怕被发现,便一直在楼外等候。没想到王妃在楼内呆了一整天也没出来。属下本想回来找几个人手一起进楼内打探,又怕等待时王妃出来,便没有离开。刚才属下在醉樱楼的后门处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厮,从他们手中救下了中毒的吴汝州,这才知道王妃恐怕是遭遇了不测!”
醉樱楼出了问题!
是他大意了。
夜亦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自派人去叫白影照顾叶冰凝,却反而害了她。
玄七的话让夜亦谨手上的力道倏然一松,面色更加阴晴不定起来。
他的脸色仿佛冻住了一般,心急如焚地转过身,调动手下前往醉樱楼。
什么铜矿、太子一党通通都不重要了,现下把叶冰凝平安无虞地找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
可他刚跨出去两步,夜亦谨便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他耳尖微动,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瘆人的危机感。
身后有一道细微而冷厉的破风声传来,伴随着玄一等人的怒吼:“王爷小心!”
玄七本以为自己可以一击得手,但夜亦谨反应实在超乎寻常的快,面对背后突然刺来的短刀,夜亦谨在不知短刀方向的情况下,脚下突然走出了诡异的一步,避开了玄七手中淬了剧毒的刀刃。
夜亦谨眼神冰冷,对玄七握住短刀的右手使出一个飞踢。
“哐啷。”
闪烁着幽光的锋利短刀落在地上,暗卫一拥而上,将意图刺杀夜亦谨的玄七制服在地。
“玄七!你这是做什么?!”玄一瞪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兄弟突然成了叛徒妄图弑主,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玄七脸色苍白,在刚才的推搡打斗中被打破了嘴角,一丝鲜血从他唇角蜿蜒而下。
面对玄一的质问,他只轻扯了下嘴角,弯唇透着嘲讽弧度,和着那抹鲜红,迤逦又可悲。
玄一不死心,仍旧不肯相信这个和他一起在夜亦谨手底下成长起来的兄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悲愤地冲上去,狠狠地给了玄七一拳,打得他偏头吐出一口血沫:“王爷对我们恩重如山,为何你要投靠他人,反过来针对王爷!”
“恩重如山?”玄七哈哈大笑,即便整个人被压制,仍旧拼命地抬起头,状若癫狂地看向夜亦谨。
“自然是为了给我家人报仇。”玄七死死地瞪着夜亦谨,恨不得生啖其肉,“我阿爹和阿娘的死就是夜王的手笔,我现在已经知道得明明白白了!当年我爹是禁卫军中一个小统领,不过贪了几锭银子,夜亦谨便将他赶出军营,我爹失去禁军庇佑,被仇家找上了门,导致我家破人亡。”
“夜王!夜亦谨!都是因为你!”玄七声嘶力竭,发出一声凄厉而愤恨的低吼。”
夜亦谨手下的侍卫脸色骤变,他们不知道玄七口中所言是否真相,但他们自小是一块儿长大的,其中玄一尤甚,所以此时玄七突然用这种理由背叛夜亦谨,背叛暗卫,自然是让他们惊奇愤怒不已。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夜亦谨,眼中神色几次闪动,玄七的话确实带给他们一定的影响,毕竟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出身都与玄七相似。
夜亦谨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信任多年的下属:“你信了太子。”
他话中没有一丝询问之意,似乎已经笃定,就是太子用此事策反了玄七,让他前来刺杀自己。
玄七狠狠地扭过了头,眼中恨意仍然翻涌。
“太子亦和醉樱楼联合,与你里应外合,把王妃掳走,妄图以她来要挟我。”
看着玄七含恨带怒的侧脸,夜亦谨心中只余失望,多年的悉心栽培、真心相待,竟如此轻易地就被这三言两语挑拨了。
是他看错了人。
这样的人,也不值当他多解释什么。
但眼下恐怕只有他知道叶冰凝的去处,夜亦谨忍下心中翻腾的杀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副冰冷无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