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找了整整一夜。
翌日。
“唔。”昏暗的马车厢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叶冰凝头痛欲裂,费力掀起眼皮,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在马车上?她不是和白影吴汝州二人在方与世留下的密室中清点药材么?
“你醒了。”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是白影的声音。
叶冰凝瞪大了眼,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不适,忙问道:“白影?我这是在哪?!”
她动了动手臂,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浑身都不得动弹。
这是什么情况?!
白影就坐在叶冰凝的面前,她看不清叶冰凝的动作,但也猜得到她此时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在回京城的马车上。”
“你想做什么?”叶冰凝眉头紧锁,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心中不安的阴影逐渐浓重。
白影低低地笑了一声,叶冰凝后背倏然窜出一股莫名的凉意,不知为何,白影现在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妙。
像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
“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她这般答非所问,叶冰凝立刻警觉地说道:“这和你把我绑回京城有什么关系?”
但白影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依旧自顾自地道:“从前,青州有一户姓李的人家,开了一家小染坊。得蒙一个经营丝绸的大户赏识,那家人的生活还算美满富足,不久后李家还有了个小女儿,如掌上明珠般爱护。”
“可惜,姓方的丝织大户得罪了青州的大官,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来剥削青州的百姓。而后惨遭灭族,而背靠着方家的这些小商户,也被牵连,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打击,被威胁着和青州的大官合作。有的人迫于无奈,屈从了,可这李家染坊却因为重情重义,妄图替方家伸冤,遭了毒手,不仅全家的成年人全部被杀,甚至连那家最小的女儿都被扔进了深井。”
白影的声音开始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她记得那些无法抵抗的大手,记得那骤然失重的恐惧,记得窄小而黑暗的井道,更记得那无比冰凉刺骨的井水。如果不是当时才三岁的她身量尚小,又碰巧落进了京中的木桶,恐怕她也成了那冰冷井底的一具骸骨。
“青州的大官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方家还有一子尚存人世,知道那些曾经依附自己家族的商户被害后,竟独身前往,一家一家地搜寻着那些无辜被害之人犹存的血脉。”
“而我,就恰巧是其中的一人。”白影的声音在黑暗中犹如鬼魅,又轻又冷,“被救上来的那夜,我趴在他身上,心里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她轻缓的语气骤变,森然低吼,仿佛发疯:“我本来有机会报答他的,都是因为夜亦谨!是他害死了方与世,我也要他生不如死,将我尝过的滋味也好好体验一番。”
叶冰凝心中一惊,白影突然充满了愤怒的低吼像一记重锤砸在她脑门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方师叔的死并非全然王爷之过!他本可以说出自己的身份,王爷的人就不会继续追击,还会帮他治伤。”
她口中安抚着白影,解释当日之事,脑中却迅速闪过几个画面,边分析边暗自心惊:白影究竟是何时知道方与世之死的真相?
这事明明只有夜亦谨的心腹侍卫知晓,难道——夜亦谨身边竟出现了叛徒?!
那他此时岂不是很危险?!
叶冰凝呼吸一滞,心中的担忧顿时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她死死盯住白影的方向,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句话:“方师叔早有赴死之心,不然不会将醉樱楼交予我!你莫要受人挑拨,让方师叔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但白影只是轻声笑着,说出的话却残忍:“你的诡辩在我这里没有用,即便夜亦谨是误杀了方与世,追根究底还是他杀的。我要报仇,只能找他报了。”
她突然靠近了叶冰凝,温热的呼吸像一把羽毛扇拂上她的脸颊。
“主人,谁叫你是我仇人的妻子,今生欠你的主仆忠义,来世再报吧。”
叶冰凝忍不住抖了抖,眼神惊恐地看着那道黑暗中的轮廓。
白影已经疯了,跟疯子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从未拿我当过主人。你若记得我们之间的几分微薄情分,不如坦言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忍不住张开了抿紧的唇,冷声对白影发问,“既然想用我要挟夜亦谨,又何必把我弄回京城?”
她心中已有定夺,此事八九不离十与太子脱不开关系。
毕竟当初青州便有人与京中官员同流合污,太子更是染指青州铜矿,视搅乱他计划的夜亦谨为眼中钉肉中刺,而现下白影又是带她回京城,只怕太子要有大动作,要拿她做人质来牵制夜亦谨。
白影被她猜透心思也不生气,只冷笑一声:“这些王妃就不必担忧了,若是那些人得了手,你回了京城倒也没有危险,若是那些人没得手,属下就只好失礼,要请夜王妃帮一个忙了。”
青州刺史府中。
“来人!”昏暗的地牢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而暴怒的嘶吼,铁质的牢门被狠狠掀开,撞掉了几块破旧的墙皮。
门外的侍卫心悸着冲上前,却被一道劲风拂向一旁。
一道黑影卷过,只留下一句:“看好这个人!”
侍卫们晕头转向,只看清了跟在夜亦谨后面的玄一。而那张素来带着几分戏谑笑容的面孔此时也是神情冰冷,足以让人感受到他们刚才从莫寒逡嘴里审问出来的东西有多么令人震惊。
玄一追上去,看着夜亦谨紧绷的侧脸,咬牙请示道:“王爷,那莫寒逡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现下京城岂不是很危险。太子一党既然知道此时王爷在青州,难保不会提早动手。”
夜亦谨铁青着脸,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玄一所言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刚抓到莫寒逡时,他便因为对方的家世背景而猜到青州铜矿一事与太子牵涉甚深。
然而越审问,越往下查,调查出来的事情便愈发的让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