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保持着单身男性独特的混乱,跟昨天,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当我往里看,便发现一个人男人赤裸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边的衣柜半掩半开,镶在上面的镜子影出一张脸,一张熟悉却十分陌生的脸,惊恐而扭曲,口张得很大,眼珠外凸——杨晓东,东子。
冯展蕴几个箭步跨过去,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然后转过上半身,毫无表情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站着没有动,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跟东子虽然谈不上过命的交情,但合作一年多,常常聚在一起,交情日深,昨天还彼此笑骂……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不知道老太太何时也跟进来了,但明显被吓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尸体,哆哆嗦嗦地往回跑,一边念念有词道,“死人了,要报警!必须要报警……110110……”
“我就是警察。”冯展蕴对老太太说,“你这两天有看到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吗?”
老太太拼命摇头,“没有没有,他要不整天都呆在屋里不出来,要不就出去了不回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死跟我没关系啊警察同志……”嘴里这么说,眼睛却不停瞟向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没有心情去解释。转头看到冯展蕴看着我,我便点了点头。他也没说什么。
冯展蕴打发走了老太太。
“这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是,他叫杨晓东。”
“他也做过那个噩梦?”
“昨天早上我们还一起讨论过,就在这里。可没想到……”
“节哀!”冯展蕴这个人很严肃,由于职业的关系见多了生死,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十分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杨晓东的尸体,又把房间里的各处检查了一遍。
我始终一动没动,除了视线跟着冯展蕴游动。东子仰面躺在床上,上半身盖着被子,下半身完全赤裸,脸侧向衣柜一边,左手无力地摊在胸前,右手伸向床沿。
冯展蕴走到我面前:“跟前段时间的命案十分相似,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应该是窒息而亡,具体的还得让法医鉴定之后再下结论。”
冯展蕴给警局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警察和法医很快赶到现场。
法医没过多久就找到冯展蕴。
“死者肛温是28。3摄氏度,大约死亡已有10小时。面部出现发绀现象,眼内渗血,初步断定死因是机械性窒息。”略显肥胖的法医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说道,“颈部并没有伤痕,喉内没有异物,全身也没有防卫性损伤,我认为该案件是属于性窒息意外死亡。”
“性窒息?”我和冯展蕴几乎同时道。
“是的。性窒息亦称之为窒息性自慰,通过窒息缺氧的方式刺激性欲从而达到高潮。你可以看到,死者全身赤裸死在床上,床边散落着几本色情杂志,被子上有精液……”
尽管无法确认杨晓东是否死于灵异事件,但我肯定他不会有这种变态的性行为。我知道这小子有裸睡的习惯,单身男性有色情杂志影碟更是再正常不过。我不禁摇起头来,脱口而出说道:“窒息会导致人释放肾上腺素,当刺激效果达到一定程度,是可能引致射精的,这无法排除他杀,谁能拿被子闷死自己,而且有些瘀痕是你看不到!这里又乱……”
“他是谁?”
听到这略带冰冷的话我才知道失言。我知道失言还有一个原因是与此同时冯展蕴狠狠地踩了我一脚,我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法解释的事不能对普通人说。但其实,我岂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在两天前。
“他是死者朋友。”说话的是冯展蕴。
“他不该在这里。”
“也是我,我的朋友。”冯展蕴连忙补充,“他和这案件有一定关系。”
对话间,这位法医同志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两遍后便从我身边走过了,在出门前他突然转身说:“小子,每一具命案的尸体都会经过解剖处理,我会查看他锁骨上的甲状腺和软骨有没有撕裂,这便能百分百肯定死者是否有被勒过和扼过,我也会查看他的鼻腔有没有被子的细絮。至于,房子是否乱,门窗是否开,这是他的事。”
法医指了指冯展蕴便离开了。
这时,一个法医的助手拍了拍我肩膀,“我还没见过黄sir会解释这些,放心吧,稍后会有详细报告。”说着便请我们离开,他要打包杨晓东的尸体。
我转身望了东子一眼,便被冯展蕴拽着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又再次出现在杨晓东的屋子里,封条是冯展蕴打开的,他说要回来再检查。我不知道他还要检查什么,当我静静地看着杨晓东刚才躺着的地方出神时,冯展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三根点燃的香,左手还多了一个碗,碗内装满了生米,他把香插在碗里的生米上。
冯展蕴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把碗放在东北面的一个墙角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很大的黄纸,我已经见过一次,他同样剪了很小的一张。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剪成小块?”
冯展蕴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边从包里掏出朱砂笔一边不冷不热地说:“符可以写在地上、身上、鼎上、幡上、纸上等任何地方,最简单直接就是写在纸上,但这张纸必须要有讲究,首先宽度是两寸,意为两仪,长度则与当年的月份一致,例如今年2015年是闰五月的,即全年有13个月,那么符纸的长度就须是13寸。”
原来如此,我也算是开了耳界。
“何厚仪,从这刻起,你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明白吗?”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重,用的是问句,实质语调上已没有给我留否定的余地。当然,我见识过他的本事,也立马噤声。
只听得冯展蕴口中念道:“太洞真玄,长炼三魂。第一魂速守七魄,第二魂速守泥丸,第三魂……”后面他越念越快,我已然听不清楚。不多时,他便提笔在符纸上游走,很快就写好了。我只认得“勒令”二字。
冯展蕴看都没看我,左手拿着符纸,右手结了一个手印,并用小手指在“勒令”上来来回回转了6圈,符纸突然着了火,若不是之前看过他的表演,我准保会叫出声来。符纸迅速在他手中燃成灰,红红的火好像对他毫无损伤。他快步走向墙角,把灰烬从高撒在三根香上。
奇怪的事再次发生,只见所有灰烬全不着地,就在香上旋转着,速度并不快,但绝无一片散落。
这时,冯展蕴再次检查房间,我有点感觉不自然,紧紧地跟着他。最后他停在床边,良久,听得他吐了一口气,转身对我说:“你看。”
我早就在看了,但床上并无异样,连法医声称有精液的被子也被带走化验了,床上什么也没有。
“看那。”
顺着冯展蕴的手指,映入眼球的是衣柜上的镜子。镜子映出的也是大床的景象,但很明显,在床沿上,有一只巨大的黑色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