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AI这个存在本身，便是一个突破口，因为联邦的AI管控法案根本不允许这一等级的星舰拥有AI。

他把这事记在心底之后，又对米雪儿问道：“其它的呢？其它的坏消息呢？”

“除了我们能看到的，大部分运行记录都没有了。”米雪儿干脆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盯着烟头：“航行日志也被锁定了，这个终端的权限太低，对主数据库的访问要求被拒绝了。”

烟头脸上浮现出的错愕表情让米雪儿很不舒服，她跺了跺脚用烦躁不已的语气对烟头解释道：“这和我没关系，是物理隔绝的！通过供电系统的载波倒是能过去，但是……”

她一摊手：“有个多情种子把港区的供电系统和主系统隔绝了，我也是在那时候被踢了出来。”

得嘞，这事绕了半天还是落在了克洛伊身上。

有时候人是不能念叨的，正当烟头点了支烟示意米雪儿稍安勿躁，喷吐着烟雾沉默的思考AI的失踪和大部分数据被清洗的原因，是否与这条船上所发生的事件有关时，克洛伊那边突然发来了一个视频申请。

点开申请之后，投影出来的屏幕上是克洛伊有些惊恐的面容，甚至他的双眼的瞳孔都因为这情绪而被放大了：“烟头！烟头你在吗？”

烟头心说你特么傻啊！老子要是不在怎么会有人接通你的通讯？

看到屏幕对面的烟头之后，克洛伊很明显的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另一只手拍着胸口，用略带颤抖的声线对烟头说道：“我发现了些东西，你看……”

伴随着终端的摄像头被转过去，一串用鲜血写在墙上的字出现在了屏幕里：‘我们的精神会融合在一起，肉体上的缺陷会通过不断的融合而得以补足。’

在这些字母下面，还残留着如同泪水一般流下来的痕迹。

除了这一行大字之外，伴随着镜头的转动，还有更多的用不同的字迹写上去的血字：

‘放弃肉体统合灵魂！’

‘肉体只是枷锁，灵魂的融合会开启通向终极未来的道路。’

……

这面墙就像是一块劣质的留言板，仿佛是有一条无形的规则立在那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要用鲜血在上面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克洛伊的镜头又转了回来，他透过屏幕盯着对面的烟头：“这些话都写在圣典里！”

“所以说你也要留几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一起盯着屏幕的米雪尔冷不丁嘲讽了克洛伊一句。

“不不不，烟头请不要让洛林小姐看到这些……她不该看到这些，她还是个小女孩，她不该看到这些……”克洛伊涣散的瞳孔和不断呢喃的语句暴露了他真实的心理状态：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圣典里没有写到这些，它只是说我们的精神终究会融合在一起向着更高的次元进发，不应该是这样的……”

“克洛伊！克洛伊！！”烟头沉声对着屏幕喊了几句，等到克洛伊终于把视线挪回来时，才对克洛伊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深知一个教徒的精神被信仰加强过后有多强韧，光是看到眼前这几行字才不会让克洛伊变成这样。

而是应该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在影响着克洛伊的精神，让他在短短十几秒内，整个精神状态都像是跳水一样急转直下。

“他们都死了……我认识的人……”伴随着轻微的叮当声，一串沾着血迹的身份牌出现在了镜头里，这些身份牌像是被提在手里的一大串葡萄，粗略一数就至少有五十个，而且它们是被取下来的单独牌子，缀着的链子也是很短的一条。

也就是说，另一条长的应该塞在尸体的嘴里以便未来确定尸体的身份。

烟头深知克洛伊有在联邦政府军服役的经历，所以他肯定会明白这些牌子单独出现所代表的意义。

并且克洛伊此时也转过了身，随着镜头的移动，地上出现了更多的血迹，它们就像是从镜头的边缘蔓延过来一般，黑色的痕迹占据了整个屏幕，边缘还残留着许多沾着血的脚印。

那些脚印一路延伸到了屏幕尽头，而当屏幕停下来之后，烟头看到的是另一面墙，那些被歪曲的字母和狂放的笔触说明了沾着地上的血迹写下这行字的人，精神状态有多么不正常：‘她在喊我，我要走了！’

这行字的旁边，还留着被喷上血液的痕迹，那痕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在墙壁上留下的黑色剪影。

伴随着屏幕的震动，烟头注意到克洛伊应该是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啊……天啊……”克洛伊双手捂在脸上呜咽着，倾斜的屏幕上是外面那些从血迹中延伸出去的脚印，那些脚印密密麻麻的，仿佛这些人在放干了自己的血之后，又爬了起来走向远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洛伊和米雪儿同时在烟头耳边问道，两个人奇迹般的同步并没有产生任何搞笑的元素，反而让本来就本来就很诡异的气氛趋于凝滞。

“不知道。”烟头斩钉截铁得回答道。

紧接着他又对克洛伊问道：“你在哪？”

可是另一端的克洛伊却没有回应烟头的问题，眼前的惨烈景象让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或者该说连日的担忧就像是点燃的导火索，到了这一刻终于烧到了头，引爆了他所有的理智，剩下的便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被启动。

也就是说，他此时陷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失去了对外界刺激的正常回应。

而在船舱的一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本来隐藏在那里的东西被骤然亮起的光芒所触动，开始向外伸展着自己的肢体，在灯光的投影下，那些落在墙上的影子如同蔓生的藤蔓在飞速生长，又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从浸满罪恶的黑泥中爬了出来，正在伸展着肢体好进行下一次狩猎。

“他在主通道。”米雪儿在烟头身边打开了地图，在地图上定位了克洛伊的位置，指着那红点说道：“并不远。”

说完后，她抬起头看向烟头，绿色的眼中藏着令人很难读懂的复杂情绪。

烟头同样盯着米雪儿，沉声问道：“你确定？”

又是熟悉的问题，米雪儿很清楚如果想知道这条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该说是想知道真相的话，此时两人最该去的地方是舰桥，而不是去找一个已经精神崩溃，必然会成为累赘的人。

可理智终归只是理智，无论是在贝蒂号上的相处，还是对对方那份痴情的共鸣，都很难让米雪儿下定决定把克洛伊抛在那里自生自灭。

“我确定。”于是她用力对烟头点了点头，金色的头发在空中留下一条耀眼的弧线：“去找他！”

烟头沉默的看着一脸坚定神情得米雪儿，几秒后他点了点头：“跟紧我。”

当自检节点通向外界的金属门打开后，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布满光明的通道，可当他们走出去时，米雪儿被身后关门的声音所吸引，回头看到的是开门开关那里留下的，已经干涸成为黑色的血手印。

前面烟头的脚步声催促着米雪儿很快把视线从那血手印上移开，快跑了几步紧紧跟在了烟头身后。

两人行进的速度很快，米雪儿发现刚才还显得漫长的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的通道，在头顶的照明灯照耀下却显得那么短，几乎一晃神的功夫她已经在烟头的带领下，回到了那台把她们一行人从港区带上来的电梯那里。

也同样是头顶灯光的作用，让她看清楚了眼前的等候大厅里的乱象：四处散落的行李，墙壁上残留的刮痕，还有衣物的碎片和角落里曾经肆意流淌，此时却凝固成黑色的血液。

墙壁上古怪的刮痕吸引了烟头的注意，让他在领着米雪儿从大厅边缘绕过去的时候，特意多看了几眼。

米雪儿注意到了烟头的视线，也向着那刮痕看了一眼：那两道并行在一起，斜着向上延伸的痕迹就像是某种动物爪子留下的。可这里是坚固的金属墙壁，米雪儿很难想象出是什么样的动物或者是机械才能留下这种痕迹：

“那是什么？”

“不知道。”又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话音还没落，烟头便突然站定脚步，让跟在他身后正看着侧面墙壁上划痕的米雪儿侧头撞在了他背上。

此时烟头的背后虽然没有了那套轨道机动系统，可残留的安装座还在，再说还有用来增加强度的脊柱加强组件什么的，米雪儿这一撞简直就是用脸去和一个凹凸不平的铁块比拼硬度。

“哎呦！”

她的痛哼声还没落下，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突然被烟头抓住，整个人被烟头推得向后一路急退，直到后背顶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紧接着一个坚实的背影，遮住了眼前的光明：

“安静。”

米雪儿注意到烟头的左手五指又一次张开，上半身向前微弓摆出进攻姿态，这背影带来的安全感淹没了恐惧，让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视线一路向上，看着眼前空旷的大厅。

时间的流动仿佛都在此刻被强制静止下来，紧张让她甚至都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只觉得周边的空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好了。”烟头这一声落在米雪儿的耳朵里，就像是戳破阴影的那一束光一样令人感动的热泪差一点流下来。

站起身的烟头盯着大厅远端的一个角落，那里的通风口同样失去了装在上面的通风扇，他左手五指攥紧成拳头，停滞了几秒后又缓缓松开。

米雪儿抱着烟头的右臂，顺着烟头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便对自己的观察力绝望了之后，抬起头对烟头轻声问道：“那边有什么？”

“没什么。”烟头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太紧张了。”

“我就说嘛……”米雪儿噘着嘴抱怨了烟头一句，双手却依旧紧紧环抱着烟头的右臂。

伴随着两人渐行渐远，她细声细气的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已：“……脸好疼。”

而在那个烟头曾经盯着得通风道里面，光明无法照耀得阴影中，突然闪过一个舞动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