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题便来了。”他又一次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放在鼻前轻嗅着:“一个如此重伤的人,能得到相对好一些的治疗手段止住出血,却为什么没有一个轮椅,哪怕是一个拐杖帮助移动?只能依靠在一个女性身上?”
“加上那个失踪的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在着急逃避什么东西?导致丢掉了或者干脆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东西?”
“还有。”烟头伸手示意米雪儿先别开口,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在通风口中失踪,这个本身就能说明一些事情。”
“是什么东西在追踪他们?还是他们在逃避什么?是不是通风口里面有什么人或者是东西找到了他们?可为什么在抓走了武装人员后没有对伤员下手?”
烟头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捕猎方式,因为捕猎者并没有去动相对更容易得手的伤员和处在弱势的女性,却先一步攻击有着更大威胁的武装人员……就像是吃坚果时要先剥掉壳一样。”
沉吟了几秒之后,他接着说道:“这种方式已经脱离了最基础的动物捕猎原则,而是有着更高智能,且可以控制住自身对食物渴望的生物才能干出来。”
“那两个人就像是一个磁铁,不断吸引强壮的人来保护他们的磁铁。”烟头低沉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就像是从某个角落里吹出来的寒风,它让人从头冷到脚,又从里冷到外。
在米雪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之后,烟头的话语继续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受伤的人和女性,这两者属于天生的弱势人群,让人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同情心,就算是没有同情心也会对这些人放松警惕。”
“尤其在这种环境中,心中的恐惧会让人不自觉的选择抱团,而教育水平和信仰决定了这些人会去力所能及的帮助遇到的弱势人群。”
“就算是有人觉得这两个人是个累赘而远离他们。”烟头很难得的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也是捕猎者希望看到的情况之一,因为多疑的和冷漠的人本身便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相对更好捕猎。”
“你是说……”米雪儿手离开了烟头的肩膀,可烟头描述中的那个恐怖的捕猎者却让她感觉到身边每一片黑暗中仿佛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这种恐惧让她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烟头,期盼着接近的距离能带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不是一个。”烟头终于能把那根烟点燃了,他嘴里喷着烟雾沉声说道:“你我都看过这条船的资料,虽然这次出航它并没有携带满员人口,只有能维持最低运转的人员在船上。”
“我不知这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保证最基础的船只运行也需要至少1000人,其中还有五十人的保安团体,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不止一个猎杀者。”
“什么?”米雪儿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这种烟头描述中的像是变态杀手的猎食者竟然还不止一个?
“分段减压,人员集中绞杀逐步压迫生存空间。”烟头摇了摇头,在这种船上对付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猎杀者办法不要太多,他随口便举出两个来:“所以必然这些船员要面对的不是一个,而且许多个,甚至是隐藏在他们内部的猎手。”
“而且对方的目标很可能一上来便是整条船的中枢位置。”烟头转过身手指点了点舰桥位置:“干掉大脑不但能让整条船的应急机制像是血栓一样出现问题不能及时应对危险,而且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催生人的恐惧,接着便是不断的分散袭击让保安人员疲于奔命。”
“我们的保安队长为什么能活到最后,还发出不允许登船的警告,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烟头忍不住抿了抿嘴唇,从领口下面拽出连接水袋的软管,很谨慎的吮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嗓子。
“持续出现的人员伤亡和小规模突袭,不但可以进一步压缩人的神经让他们因为恐惧选择聚在一起,同样也能让仅有的武装人员分散的更开一些,从而可以在人员聚成更大的群落,武装人员也同样汇聚起来保护大部分人时有效消减这些威胁的数量。”
“接着,便是一次决定性的突袭来解决掉大部分人。”烟头手指了一下医疗舱:“伤员,以及人所感受到的恐惧,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向着心理上最安全的地方聚集,除了这里你觉得还有哪里合适?”
闪烁着红色的医疗舱的图标被点开,弹出的运行记录很清楚的列出了它曾经遭受的苦难:
一星期前:第一次全舱减压。
第一次减压两个小时后:应急系统被启动,舱段重新封闭。
五天前:舱室外壁破损,部分舱段减压。
一直到现在,那些被减压的舱段还没有恢复压力平衡。
烟头转过转椅,抽了口烟,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正低头看着那虚拟屏幕的米雪儿。
有时候沉默可以说明很多事情,比如现在烟头的沉默,在米雪儿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指责。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米雪儿沉默了几秒之后,烦躁的双手挠了挠头,粗暴的动作停下来之后,她低头看了看被手套的粗糙表面带下来的几根金发,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用道歉。”烟头对米雪儿摆了摆手,扔下抽完的烟蒂:“我只是不想太早告诉你,让你有太多的压力。”
“毕竟很多事情还没有明确的答案。”
他沉吟了几秒后补充道:“如果这只是简单的集体自杀,或者是什么精神催眠导致的玩意,J不会想到让我来调查。”
下意识抿了下发干的嘴唇:“这可能与我所经历过的某件事有关。”话音还没落到地上,他又赶忙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希望不是如此。”
“说真的,我开始讨厌你那个朋友了。”知道烟头的回忆是雷区的米雪儿,明智的没有去作死,反而是苦笑着对烟如此头说道,期盼这句话能活跃一下两人之间快要化成实质的尴尬气氛。
但她说完又后悔了:“不不不,我不是……”
“没事。”烟头对米雪儿摆了摆手:“我也挺讨厌J的。”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转椅转了回去,伸手打算呼出虚拟屏幕的操作界面,却发现这玩意已经被锁定了。
“各种意义上的。”他补充了一句,抽出了隐藏在操作台正面边缘的键盘,输入一串命令后发现整个界面还是拒绝任何深入查询。
“我来吧。”眼看有自己发挥的地方,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米雪儿伸手压在了操作台的感应区上,闭上眼睛过了几秒之后,才睁开眼看向烟头:“给我几分钟的时间,你想知道什么?”
“航行日志,视频资料,你能找到的所有东西。”说完这句话之后,烟头站了起来让开转椅,对米雪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米雪儿在转椅上坐好,双手都压在了操作台的感应区上之后,烟头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他夹着烟环视了一圈这间狭小的金属房间,突然对地上那些储物柜里散落出的东西有了兴趣。
他取下肩膀上的电筒,走到那排都被打开的长条储物柜前,依次看了看里面剩下的东西发,发现这里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六个柜子一线排开,每个柜子里面的内容物都大致是一类。
比如第一个柜子是最靠里面的,用来存放修理的工具和一些简单的材料,前面的地上也散落着一些线缆和用来焊接的工具以及专用的接头。
剩下的柜子便是个人卫生用品,一些急救药物,以及换洗的衣服和床单什么的,还有一个柜子零散放着一些存放电子版书籍和视频的存储介质,柜子门上还贴着个身上挂了布片,前凸后翘的金发美女海报。
看完了这些东西,烟头抽了口烟,回头看了眼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米雪儿,转身又绕到了柜子后面,也就是摆放着床的地方。
这次,他才站在原地仔细看着眼前的景象,而不是像刚才一样粗略扫一眼确认没问题便走了。
那张简单的单人床被固定在了地板上,本来该摆放在床头位置的枕头被随意扔在了中间,它被整个开膛破肚,里面的白色枕芯,也就是‘内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散落的四处都是。
除了这个枕头外,在电筒的白色光芒中,床上还散落着大片大片的黑色痕迹,它们呈喷溅状。电筒的光芒沿着血迹一路延伸,在贴在墙上的,已经被染成了黑色几乎看不出本来样子的海报上停留了一下,接着看到房顶,那里也有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
烟头想了想,低头看了眼地面,走到床边正对着墙壁,又后退了小半步。
他明白是只有动脉破裂才能喷出如此多的血迹,而且根据这些血迹还原出了这个倒霉蛋的身高,进而推测出是有人在他背后整个割开了他的脖子,而且要么就是熟人动手要么就是令人粹不及防的突袭,因为这些血迹呈现一个完美的扇形。
也就是说,如果这位有过挣扎的话,血迹早就像是被顽童握在手里随意乱晃的水管一样,喷的满地都是了。
看完了这些血迹,烟头皱眉走到床头那里,低头拿起放在那里的一块数据平板,打开之后上面是类似个人工作日志样的文档。
直接把文档拉到最下面,他发现最近的一次记录应该是十天前,无论是最后一篇的还是前面的都是一切正常和公式化的抱怨:抱怨自己只能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随手把这块平板的储存条抽了出来装在兜里,烟头又弯腰看了眼床下,确定没有错过什么之后,转身看向卫生间的门。
怎么说呢,这扇门总给他一种违和感很重的感觉,但是站在门前仔细看上去又看不出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门上方闪烁的锁定标志,心知这种房间有时候是当作最终的救生舱来用的,也就是说如果这间屋也被减压的话,有着气密功能的卫生间反而能起到临时避难和等待救援的作用。
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启按钮,耳边传来一声警告音,那个按钮上显示的是:内部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