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米雪儿干脆坐了起来，她把椅子转了个边，抬手从驾驶台那里拉出一个虚拟屏幕放在旁边，那屏幕上正是生活舱的监视摄像头传来的图像，里面有一个蜷缩在下铺的可怜身影。
“说说，你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为什么不自己搞？非要让你跑这一趟？”她又用叉子挠了挠头，抓起一撮落到额前的头发仔细看了看，烦躁的把它捋到了耳后：“那个统合教我知道，他们教义挺奇怪的……哎呀头发分叉烦死了！”
对于统合教这个新兴宗教，烟头还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在他上次醒来的时候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不过回忆一下J给他发的资料，这个新兴宗教起码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烟头只能是把这归类在自己的孤陋寡闻上了。
毕竟他上一次醒来之后的生活过的可没这么‘丰富’。
烟头很快把这点窘迫甩到了脑后：“J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他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让我们统合归一。”米雪儿压低了声线来了这么一句，双手在胸前交叉，手章竖起指尖反向挨在一起。
摆出了这个表示抽象的双螺旋的手势，表明自己对这个宗教并不是一无所知之后，米雪儿干脆解开安全带，反正她身材较小怎么坐都舒服，于是把座椅的扶手向外拽开一半，双腿盘在了椅子里。
“他们讲究的是什么死后肉体和精神要统合归一在一起。”米雪儿挠了挠头：“看着是个死后宗教，不过有小道消息说，这些家伙在某些边缘殖民地搞过什么大家统合归一的大屠杀。”
她觉得自己描述的不太准确，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那种集体自杀。”她有些烦躁的又挠了挠头，把一头漂亮的金发搅的像是顶在头上的鸟窝：“反正传的挺邪乎的。”
“嗯。”烟头对米雪儿点了点头，他打开自己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把J发给他的压缩包分享给了米雪儿：“是五十一年前的塔奎星系十七号殖民地事件，不是什么大屠杀，而是有诱导性的集体自杀，死去的全是高阶信徒。”
从椅子边拿起一块平板的米雪儿刚打开压缩包，第一份文件便是克洛伊·克拉克的个人档案，烟头说话的时候米雪儿已经飞快的把这份简单的档案看了个大概。
“高阶会员？”她听到这里，转过平板指着上面那一行字：‘母亲为统合教高阶会员。’对烟头说道：“就是这种？看不出咱们的爱哭鬼家里还挺有钱的，听说想当高阶会员得填进不少钱去。”
烟头并不想在克洛伊的家庭情况上浪费太多的口水，他示意米雪儿打开第三份名字叫：‘十七号’的文档，那便是之前他所提到的塔奎星系的屠杀详细记录。
“喔！”米雪儿又一次翻过屏幕，指着文档右上角的统合教抽象双螺旋标志说道：“这是他们内部文件，你的朋友挺神通广大的哎。”说完她把平板翻过来，看了看文件的题头，那上面要求的可调阅完整记录的人数已经少到一只手都数的明白了。
看到这个人数，米雪儿悄悄吐了下舌头。
这份文档是一个很全面的记录，它从一开始的行动计划开始，详细的记录了每一个步骤以及每一步对所谓的终极目标的完成度有多少贡献，最后则是结语。
与其说它是一份文档，不如说是一份从一开始的精神引导到后期让被精神催眠的信众主动带上所有的家产，来到那个殖民地集合之后把他们所能奉献的都奉献掉，再主动自杀以泯灭证据和知情人的指导书。
或许是因为即将遭遇这个可怕的邪教教会，米雪儿看完这份报告的前半部分，也就是计划书与可执行规划，便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放下了平板对烟头问道：“这是真实发生的？”
烟头点了点头，给自己点了支烟。
氤氲的烟雾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他转头看了眼驾驶台上的讯息，才对米雪儿说道：“J怀疑顽石号上可能会发生与十七号殖民地上相同的事件，所以才让我去调查。”
听到烟头这么说，米雪儿瘪了瘪嘴：“这不是联邦法庭干的事么？”要不是这话是烟头说的，米雪儿早就放嘲讽了，可有些东西不是想着不能做就能忍住的：“是不是你不打算当佣兵了？游动法官？扳倒一个这么大的邪教可是不小的功劳。”
烟头瞟了米雪儿一眼，抽了口烟吐出了肺里的烟雾：“这个活的报酬不错。”
“报酬？”米雪儿一挑眉毛，她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还有报酬？给你什么？一个殖民地还是能让你花一辈子的钱？还是给你个正义使者的标签顶头上？”
说真的，有些东西如果不是在自己身边发生的是很难让人有直接感觉的，要是换个地方让米雪儿看到这些可怕的文档，她只会把这东西当作闲时看来打发时间的玩意，最多在事后评论一句：‘真恶心。’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此时这真恶心的事搞不好得发生在她的身上好吧？
虽说烟头的战斗力一向是超越正常人，收拾顽石号上那区区几十名维护治安的家伙跟玩一样，但看顽石号的资料，那可是一条移民舰改装出的玩意。
并且上面光是常备的人员就有几千人，那可是几千人不是几千根稻草。
再给这些‘稻草’加个狂信徒的属性？
米雪儿表示真特么后悔接了这单合同，而且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心中突然升起的愧疚让她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正在默默抽烟的烟头。
烟头在那里一直沉默的抽完了一支烟，边在盒子里碾着烟蒂边对米雪儿说道：“J承诺这次事结束之后，能把你的身份洗干净。”
他抬头看向米雪儿：“没有通缉，没有找后账，更没有人想要追在你身后。”
不知想到了什么，烟头突然笑了一下，虽然这个笑容并没有那么耀眼：“你想去干什么都可以了。”
“然后你回去找那个大胸怪物是吧？”米雪儿下意识便反唇相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因为烟头提到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当一个人为她全心全意去着想，却又不求什么报酬的时候，她反而感觉到有一种很严重的不真实的感觉覆盖在身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断在啃噬心灵的毒蛇，让她无从辨别真实和虚幻之间那条明显的界限。
那句伤人的话一出口，米雪儿便一下无所适从了，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对烟头轻声说道：“……抱歉。”
“我……不是……”
烟头挥手制止了米雪儿唯唯诺诺的道歉，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宣泄他感到很烦躁：“行了。”他对米雪儿摇了摇手指：“最后一次，OK？”
“嗯嗯！！”米雪儿使劲点了点头，双手把甩到面前的头发撩到两边，对烟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宇宙第一美少女当然说话要算数！没有再一次了！”
看着米雪儿大大的笑容，烟头没来由的觉得心中升起一丝丝惆怅的感觉，他转头看向外面那五彩缤纷的景象，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对米雪儿说出了J给他的报酬：“我欠J很大一个人情，这次就能两清了。”
“还有他说这个统合教……”烟头伸手打开终端的虚拟投影屏幕，一个旋转的抽象双螺旋标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个如同荆棘一般扭曲的徽记在空中旋转着：
“可能与我失去的一段记忆有关。”
“你说你损坏的扇区？”米雪儿皱着眉头对烟头着急反问道：“还有还有，你这是欠了个多大的人情？”
对于这方面烟头不太想多说，他只是摇了摇头简略说道：“我欠他一条命。”
“那你打算怎么办？”米雪儿恢复了那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你总不能还他一条命吧？而且搞不好去了那边咱们就让人抓起来给……”
烟头看到米雪儿一脸严肃的做出那个下切的手势，噗嗤一下就给逗笑了，他摇着头对米雪儿说道：“哪有那么可怕？”
“我们是去秘密调查的，一个月的时间有什么办不到？”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忘了，你是电子战特化型的，有什么能挡得住你？”
“搞不好我就真是个保安人员。”烟头一副自嘲的语气：“什么情报都得靠你来搞定了。”
“那当然！”米雪儿回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宇宙第一美少女可是最厉害的！”
看着米雪儿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烟头笑了笑给自己又点了支烟，抽着让人喉咙发紧的劣质烟草，平静的表情下却是停不下的思绪：
J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身旁这位少女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对方这段时间的表现烟头也看在眼里，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只有长期生活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中才会养成的敏感性格。
说白了，就是一个总是被人坑或者是转卖都成了习惯的人，才会对身边的人如此的不信任，甚至是下意识的抗拒。
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烟头就远离眼前这个麻烦人物了，可就像是他对三号所说的一样：他累了。
懒得再去考虑别的东西了，甚至是烟头心里都有一种就这么随波逐流下去的感觉，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那里。
在内心深处，他甚至觉得就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
并且，他也没有对米雪儿说出全部的实话：能找到损坏的记忆是真的，但J的鱼钩不是这个。
当时J的原话是这样的：‘记得吉米吗？这是他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