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宿舍的烟头站在大门外,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抬头看向天上那两颗‘星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走到了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一辆野蜂骑了上去,直奔武器库而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那间宿舍后,夏晓欣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走到烟头曾经用过的电脑前,在那自动弹出来的屏幕上显示出的是即时监视画面,那不断切换的画面上是烟头骑着摩托车直奔武器库的背影。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爱情?”从一边的喇叭里,传出了机械并且无法辨别性别的合成音。
夏晓欣沉默的盯着屏幕,抬头拉了一下滑下肩膀的被单,听着旁边黄泉冷漠的仿若是嘲讽的语句:“我建议你现在回到办公室,至少在那里能保证你的安全。”
“还有些东西你需要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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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巧合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就像是无形中推动一切的大手,总是隐藏在一个谁也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默默观察着外面的悲欢离合与生死重聚,还要不经意的推动一下,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就像是此时在空间站中,三号喝掉了马克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他双手举过头顶使劲伸了个懒腰,看着屏幕上发回来的讯息笑了笑。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和上尉的生活会像以前一样继续下去:他负责除了指挥作战外所有其他的问题,上尉则负责他自己最喜欢的部分。
带着心中的欣喜,他端着马克杯站了起来,走到安放在房间一角的咖啡机那里,拿起其中的咖啡壶才发现里面的咖啡早就被当作熬夜的燃料消耗了个干净。
他苦笑了一下,把马克杯放在了咖啡壶旁边,弯腰拉开下面的抽屉,拿出空荡荡的合成咖啡罐子,拧开盖朝里面看了眼。
三号并没有去按下呼叫器让人给他送来东西,而是深吸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决定自己走去领一些咖啡回来喝,顺便活动一下坐了一天快要锈掉的骨头。
他按下了自动门的开启开关,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通道中央左右看了看,此时的空间站里还在活动的人很少,因为大多数人都选择去休息以面对忙碌的第二天,所以那稀少的人数落在這里便是一个人都见不到。
整条通道里,只有两个在自行运转的清洁机器人运行时发出的细微噪音,被金属墙壁来回反弹着,听起来像是有一群忙碌的工蜂在采蜜。
在空荡荡的金属走廊中,三号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硬质鞋跟与金属敲击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像是古老时钟的指针在滴滴答答的作响。
他单臂把咖啡罐抱在怀里,走到一处打开的观景舷窗那里,心中浮现出的奇怪感觉让他停了下来转头看过去,冰冷的玻璃反射着他鬓角斑驳的头发,让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那个有些老的克隆人。
接着他的视线延伸,看向了下方土黄色的星球,挑起嘴角笑了笑。
眼前代表着未来的景色并没有占用他太多时间,三号心知一切的结果还要看……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就可以得到结果了。
一想起未来,他又开心了起来,抱着咖啡罐准备靠着这苦涩的饮品撑过这长跑的最后一段路。
于是空荡荡的走廊里再次回荡起了孤独的脚步声,不过很快地,当转过一个弯后,三号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插入了他自己制造出的节奏中。
那声音不太对劲,三号皱了皱眉,他很轻易的分辨出那是中型动力装甲的磁力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站住了脚步,转身朝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掠过墙壁时,一排排密集的弹孔从视野边缘掠过,让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是了,就是在这里。
三号想起来了,就是在这里,上尉带领的克隆人士兵处决了这个空间站最后一批忠于夏家实业的雇员。
此时那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前面那条走廊的中段,再过上几十秒他就可以看到那个脚步声的主人了。
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占据了三号的心绪,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楞了一下,因为他已经有许多年都没有感受到这种浑身冰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的感觉了。
他在记忆中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这种感觉该如何描述,那就是……恐惧。
没来由的恐惧感放大了三号的感官,他觉得自己能透过震动的耳膜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空间站的金属因为应力作用被缓慢扭曲变形又恢复过来产生的细微呻吟声,以及附近从通风口里吹出来的风声。
而在那风声中,他还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此时那脚步声已经到达了通道的拐角边缘,对方仿佛感受到了三号的存在,站在那个拐角处等待了几秒。
紧接着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三号看到了转过拐角的中型动力装甲,看到了那圆润的护肩和粗大的双臂,以及头盔上的T型防弹结构,还有两边如同复眼一般的摄像头。
以及那胸甲上编号:07.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这具装甲的来历,它是来自那个因为盔甲故障而被排除出战斗的克隆人的,而这也恰恰让那个克隆人逃过了一劫,因为同时降下去的十九个克隆人,除了一个死在空降舱故障中,其他全被烟头掀起来的沙子埋在了沙漠里。
不过这并不是这具装甲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三号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克隆人的装甲没有被修复,然后重新进入冷冻睡眠,反而奇怪的出现在这里。
很开另一种情绪替代了心中的恐惧,那是愤怒!
三号很清楚那是愤怒,来自心底的愤怒!
这是来自那些因为战争结束,而变得懒散的自然人雇员的,三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任由这个克隆人穿着装甲在空间站的核心区域里漫无目的的游荡这么多天,而没人去管理。
于是三号对那个克装甲报出了自己的个人身份认证编码之后,沉声喝道:“报告你的编号和行动目的。”
那具动力装甲就仿佛没有听到三号的喝问一般,沉默的走到了三号面前一米左右的距离站住,然后三号看到了对方低下了头,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从那些细小的镜头反光里看到自己的样子。
一个有些苍老的……克隆人。
“报告你的编号和行动目地!”三号夹着咖啡罐,又一次对眼前的动力装甲喊道:“解除你的武装,克隆人!”
那具装甲沉默了几秒,伴随着气密锁打开的排气声,那头盔额前的T型装甲块顺着滑轨一路移动到了下巴那里。
接着整个头盔的正面开始解体,装甲块移开之后是镜头,接着是外衬了一层动能吸收胶质的,整块的内部屏幕被移到了头顶之前移开的装甲块下面保护起来。
当啷一声,三号抱在怀里的咖啡罐掉在了地上。
他踉跄向旁边移了几步,伸手撑在了那面满是弹孔的金属墙上。
一只手臂无法支撑他身体的重量,他干脆把肩膀也压了上去,整个人贴着墙壁慢慢软倒,就像是那些被处决时,让子弹的冲击力带着靠在墙上的夏家实业的雇员们。
沉重的脚步声在三号面前停下,穿着动力甲身高被拔高到两米三的巨人单膝跪在他面前。
那个咖啡罐在地上滚动着,撞在了那金属制成的膝盖前,停了下来。
足以捏碎花岗岩的金属手掌捡起了那咖啡罐,举到了三号面前。
“我想这是你的。”从打开的面甲里传出带着严重呼吸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说话的人,肺里被捅了个大窟窿:
“哥哥。”
三号有些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的是一张扭曲的面庞,对方的脸上有一大块没有皮肤,粉红色的肌肉纤维外面包裹着一层像是明胶一样的透明物质,伴随着那些肌肉的运动,细小的血珠从纤维中沁了出来,被包裹在了在了里面。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肺里充满了大量的液体,这些液体让他像是一个即将被溺死的可怜人,只能徒劳的张大嘴却没办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种窒息感让三号伸出手,想要抓开自己的喉咙,可当那手指触到咽喉上的皮肤时,他却突然想起了那通风口里吹出来的味道是什么。
是神经毒气!
他们不就是凭着这些接入通风口的神经毒气,才让整个空间站都陷入了停摆吗?
眼前这位来的方向,不就是通风系统的节点之一吗?
三号的手最终并没有抓破自己的喉咙,抬起皱的动作已经耗费掉了他剩下的全部生命力,伴随着失去控制的手轻轻砸在地板上,他的眼中也失去了神采,僵硬的五指张开着仿佛要握住什么。
上尉单膝跪在三号面前,沉默的看着三号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眼中的神采消失,嘴角挑起露出古怪的微笑。
他伸出手在三号的脸上抚过,帮他合上眼睛,又用手背在三号挑着古怪微笑的嘴角蹭了一下,把流到下巴上的口水蹭干净。
之后才抬起手在视网膜投影出的键盘上按了几下,沉重的头盔再次关闭,新鲜无毒的空气灌进了头盔里。
沉重的手臂把那个咖啡罐捏在手中,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后转身看向坐在那里的三号,沉默了几秒后,是再次迈动脚步消失在了三号来的方向。
地面上的烟头并不知道头顶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冷着脸任由前方冰冷的空气吹在皮肤上,眯着眼睛看着路灯下出现在面前的路面,高速行进的野蜂让那些路面如同用笔画在纸上的虚线一般,不断消失又出现。
野蜂很快开到了仓库前,烟头把野蜂随意停在了门口,拿下野蜂两边挂着的两个大包,一手一个拎着用肩膀顶开了小门,一路走到了女妖那里,放下两个提包打开了舱门。
里面的米雪儿已经换了个姿势,他一开门半条腿掉了出来搭在了舱门边,口水在脸上挂了老长一条,小呼噜打得震天响。
烟头皱着眉头,招来一个水球,直接砸在了米雪儿的脸上。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