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坐在椅子上，他侧身探手拉开了桌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边拆封边打开了面前的电脑。
低头就着虚拟屏幕的光芒看了眼打开的烟盒，从里面挑出第三支叼进嘴里点燃，又拿起一边放着的止痛药倒出一颗吃进嘴里。
寂静的房间里除了夏晓欣熟睡时发出的轻柔的呼吸声，就剩下烟草燃烧时那的哔剥哔剥的轻响。在缭绕的烟雾中，烟头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个地址，打开之后是佣兵联合会的官方网站。
他直接跳过了那些烦人的广告，选择了佣兵的登陆接口，输入身份编码后，进入了个人管理界面。
烟头很清楚，纵然整个佣兵的登入界面都被管理会所保护，外人除了窥屏外根本没办法得知他在里面的操作，可那个AI只需要简单的监测他发出的指令，就可以知道他在干什么。
更何况身后还有个监视器呢，人家直接能窥屏好吧。
当然，更安全的办法不是没有，那就是直接把接口与他的植入物连接，那么他就可以在视网膜的投影里登陆网站了。
可这也等于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别人面前，于是这个选项烟头压根就想都没想。
所以他也没有遮遮掩掩的瞒着，很痛快的把自己之前寄存在联合会里的空白合同全部选择了销毁，在等待漫长的销毁过程时，他还有闲心拿起放在桌边的口琴把玩了一下。
等那些合同销毁完之后，烟头离开了这个界面，随意的浏览了一番网站最近的新闻后，进入了一个私人聊天室。
那个聊天室是很复古的那种，并没有很先进的三位投影和干脆通过立体眼镜进行的面对面聊天，而是靠着一排排的文字，与一个使用临时ID的人交流，双方都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所以安全性和保密性都不低。
烟头给自己随意取了个单个字母Y的名字，进入了那间聊天室，等待里面的各种广告刷完之后，他在弹出的输入框里打了个笑脸，也就是：‘：）’。
这个大型聊天室里任何时候人都很多，烟头打上去的那个笑脸很快就被刷到了找不到的地方，他也不着急，在一根烟抽完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默默地看着上面刷新的那些公开信息。
这些信息大多是一些广告信息，也有诸如什么某个星系开干了，一帮人在那呼朋唤友叫人去发财之类的。
就在他默默看了五分钟之后，一条私聊信息自动跳了出来，对方也有一个单个的字母作为临时昵称：J。
对方也给他回了个笑脸，还有一个私人聊天室的邀请。
烟头把烟叼在了嘴里，点了一下那个接受按钮。
下一秒一个界面就在屏幕上弹了出来，而烟头的视网膜显示器里也多了一个文字聊天界面，那位叫做J的人在那里对他说道：‘安全连接已经建立。’
而在屏幕上那个聊天界面里，那位叫做J的人则在和烟头扯一些看似暗语重重，却压根没什么营养的玩意。
‘在你上一次选择长眠之后，本以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却没想到又在这里见到了你。’
对方的输入速度很快，一行字刚在视网膜的投影中刷新出来，下一条又跳了上来：‘这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提前说明，距离你上次醒来已经过了很长时间，服务的价格也不一样了。’
烟头双手在面前的虚拟键盘上移动，而视网膜投影出来的键盘也和手下的键盘重叠在一起，不过键位却是随心而动，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之后，那个私密的频道上也出现了他的回应：‘我知道，没问题。’
‘你还是这么冷漠，怎么了？见到老友不开心一下吗？’
‘开心？’烟头抽了口烟，在旁边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才继续在键盘上敲打起来：‘那我很开心，可以有优惠吗？’
‘九七折，不能再多了。’
‘你知道，友情这东西是有价格的，而且会随着时间沉淀而慢慢贬值。’
同时在那个虚拟屏幕上，黄泉透过摄像头看到的内容也是烟头在与那个名字叫做J的掮客讨价还价的过程，不过那是一套深度定制过的旧版幽灵装甲，这种已经接近淘汰的装备虽然是新生产的，但价格却比最新型号的差了许多倍。
‘我以为经过时间的沉淀，我们的友情会价值一个更高的折扣呢。’在打出这句话时，连烟头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嘴角翘起了个小小的弧度。
对面闪电般的就拒绝了烟头的提议：‘呸！你想想你自己干过什么再说！你忘了奥菲利亚二号的事了？’
‘你要是忘记了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记得那个被你捏烂了脑袋的死胖子吗？’
‘我承认那个胖子人品有问题，可他有钱啊！付账从来不拖欠啊！你让他说两句怎么了？是掉块肉了还是要你命了？你就把人脑袋捏了？你想想那胖子还能活多少年！还能发出多少单子？你干掉了我多少未来的收入？’
‘九七折已经是我念着友情了，你难道还想我公事公办？好啊！先给我把那胖子能给我的利润吐出来！’
烟头吐出一口烟喷在眼前的虚拟屏幕上，苦笑了一声：‘好吧，那就九七折，我需要两个能登上船的新身份，以及两张船票。’
‘你不是一个人了？另一个人呢？’
‘米雪儿·洛林。’
几秒之后，在烟头的视网膜显示器里弹出一张特种星舰驾驶员的执照，那里面的米雪儿笑的特别傻白甜，哪有那个腹黑小姑娘的样。
从对面发过来一连串的字符表情，之后才是正文：‘哇！你不是喜欢大胸大长腿的金发姑娘吗？怎么这回脑袋冻傻了？换口味了？’
‘我的记忆丢了一部分，你说的那人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什么？你……是冷冻后遗症吗？损坏的是哪几个？’
烟头又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当他抬头时视线从那口琴旁掠过，上面一行字正反射着屏幕发出来的光芒：给我最爱的人。
指尖跃动，一行字出现在视网膜的投影中：‘是7、9、12扇区，第7区永久损坏。’
对面再次沉寂了几分钟：‘这可能是冬眠后遗症，你是不是在头疼？’
‘嗯。’
‘我知道有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这条讯息免费。’
‘不了，尽快帮我办好这些事，给我个价格？’
这次烟头本以为对面会再次沉寂几分钟，可不曾想新刷出来的讯息却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你确定要带这个米雪儿·洛林走？’
在聊天室的屏幕上，刷新出一篇帖子来，上面恰恰就是烟头胸口纹身的照片。
‘这就是她发在暗网论坛上的，虽然你的老朋友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可是还是会有人看到这张照片，你现在遇到的麻烦可能就与她有关系。’
‘就算是现在没有，这张照片在未来也会给你找不少的麻烦，你确定要带着她？’
看着那在视网膜投影出来的照片，烟头沉默了下来，他想起了那天自己和夏晓欣在屋里滚床单时，因为夏晓欣没有把门用他装上的专门对付米雪儿闯空门的门闩插上，结果被挥舞着平板冲进来的米雪儿看到的场景。
那时候米雪儿就挥舞着那块平板，疯疯癫癫的跑进来，告诉他：“啦啦啦！宇宙第一美少女是最厉害的！我找到……”
一个谎言总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烟头知道自己骗了米雪儿，告诉她：他已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却不想米雪儿还那么努力的想要帮他找回曾经的记忆。
想起米雪儿突然变得落寞的表情和嘎然而止的话语，烟头抿了抿嘴唇：‘是的。’
‘金主说了算，最近的一斑客船在57小时后到达最中转地，你确定只需要能通过客船身份验证的假身份和船票？’
正在这时，烟头听到身后的呼吸声变了，代之的是皮肤和织物摩擦的声音，须弥之后一双胳膊盘在了他的肩膀上：“怎么了亲爱的，在看什么？”
夏晓欣把头凑了过来，看到那屏幕上刷新了一整页的讨价还价的记录，仔细看了几秒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钱不够说一声就好了，我还给不起我的保全部长置装费吗？”
“何必呢？”她对烟头摇了摇头，探手在那虚拟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就按这个价格，但是要加急快递。’
她在烟头的脸上亲了一下：“你下次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再睡会，一会见亲爱的。”
“嗯。”烟头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了放在一边的口琴。
此时在视网膜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对方给的报价，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价格恰巧就是烟头那张无记名卡上的全部金额。
他拿起手边的无记名卡，把上面的序列号输在了屏幕上，很快对面就传来了扣款信息。
正当烟头以为这次交易要结束时，一条讯息再次刷新了出来：‘对了，我手头有几个适合你的活，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之后，要不要活动一下筋骨？’
‘抽成还是老样子，我不会坑你的。’
烟头想了想，在屏幕上留下一行字：‘再说吧。’
‘那听你的，这几个活我给你留着，反正雇主也不着急。’
‘对了，你要小心几个老朋友，他们应该看到那纹身了，你的讯息我盖不了多久，自己小心一点。’
烟头笑了笑，把烟蒂在一边的烟灰缸里碾灭，挥手打下最后一行字：
‘我知道了老友，下次有钱我会补上信息费的。’
屏幕对面沉寂了几秒，才对烟头说道：
‘那记得加利息。’
‘对了。’
‘欢迎你回来，我的朋友不多了，得知有一个还愿意醒来，真的是今天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留下这句话后，那个单独开出来的聊天室自动关闭，几秒后伴随着一声提示音，两张附带身份认证信息的电子船票传到了烟头的终端上，他低头看了一眼终端的屏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夏晓欣。
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口琴装在兜里，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间宿舍，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夏晓欣，直到门自动关上隔绝了内外的视野，才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声。
角落装置的摄像头，冰冷的镜头反射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