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应声回头,看到的是跌跌撞撞正在跑进来的米雪儿,她身上挂着的长枪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摆动像是个挂在房顶被风吹动的风铃。随着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烟头注意到米雪儿身上沾到的各种污渍,以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烂的衣角周围,留下的暗褐色痕迹。
“米雪儿?”
试探性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烟头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扑进了自己怀里,他用右手揽着米雪儿的腰让这个虚弱的女孩不至于跌倒,回头用疑惑得表情看向I和J,但在两人之前存在的位置,只剩下正缓缓沉入那冰冷雾气中的光粒。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用手擦了擦对方脸上的黑灰,烟头带着米雪儿朝着一边走了走,让开了那条通道,柔声对她劝道:“别着急,慢慢来。”
等待米雪儿急促的呼吸缓慢平静下来之后,烟头才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着柔声问道:“你找到了什么?”
“你的错误代码。”
听到这句话,烟头的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他很清楚自己之前把筛查代码的任务交给了呆瓜,但……
突然回忆起了自己之前出门,呆瓜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烟头对米雪儿问道:“呆瓜发现了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先离开这个鬼地方。”米雪儿回身就向着自己来的方向走,她拽着烟头的胳膊,向前走了半步便停了下来,因为烟头像是被钉子牢牢钉在地上一般,她用尽全力拽了一下也不见移动分毫。
“你在想什么?走啊!”
米雪儿说着话又拽了烟头一下,可烟头依旧没有挪动半步。
他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通天塔,转回头盯着米雪儿的脸沉默了片刻,指了指她肩膀上的步枪:“它太大了,不太适合你。”
“你在说什么啊!”米雪儿简直给烟头此时表现出来的清奇思路气乐了,现在是关注步枪合不合身的时候吗?
“代码,到底代码哪出了问题?”
“出去再说行不行?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面对米雪儿的低声恳求,烟头摇了摇头,俨然一副不得到答案便要在此地生根发芽的做派。
“好吧,服了你了。”米雪儿塌下肩膀无奈地谈了口气:“你的代码确实有问题。”指了指自己的头:“被做过手脚。”
“有关什么的?”
这个问题刚问完,烟头便自己拿出了答案:“是记忆吗?我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被切割过?”
“不止。”米雪儿摇了摇头,又一次对烟头催促道:“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她的这幅表现,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给了烟头答案,只见烟头对着米雪儿缓缓摇了摇头:“是不是我的记忆被篡改过?”
这个问题让米雪儿转回身,认真得与烟头对视了几秒后才摇了摇头:“具体你得去问呆瓜,我只是一个……”
‘传话的’三个字还没有出口,就被烟头打断了。
他伸出双手再一次捧起了米雪儿得面颊,通过粗糙得手套感受着对方得体温,盯着那双如同宝石一般耀眼得绿色眼睛,缓缓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是不是我的记忆被篡改过?”
烟头没有等米雪儿回答,便堵死了她所有的借口:“你一定知道什么米雪儿,不然你不会来到这里找我。”
回头看了眼那依旧闪烁着光芒的通天塔,烟头回过头继续对米雪儿问道:“是不是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你从那里面解码出了什么?还是你知道了别的什么东西?”
“给我个答案,米雪儿。”
一摇头挣开了烟头的双手,米雪儿静静得与烟头对视了几秒,双方距离已经近到她可以从对方那双黑色的眸子中看到自己倒影的程度。
同时,她也看到了对方眼中不容拒绝的坚定。
“哎。”她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那些休眠舱,那长方形给了她一种置身于墓地的阴冷错觉,不由自主得用双手抱紧了肩膀:“这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干笑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后,米雪儿低头看着自己埋在白色雾气中不见踪影的双脚,缓缓点了点头:“是的,你的记忆被篡改过,而且不止一次。”
“什么?”烟头怀疑自己没有听清米雪儿在说什么,附近的制冷设备在运行产生的低温噪音可能影响了他的听觉系统,再一次从米雪儿那里得到确认后,他才有点迟疑得说道:“我的……不应该,这些东西得修改权限……”
“被锁死为你自己。”米雪儿点了点头,干脆把头埋到了烟头怀里,对方身上那些冰冷得装具让她紧贴着得面颊感受到一阵阵得刺痛:“是的,就算是我,也只能读取你得表层代码,涉及到记忆操作得都是深层代码,它得唯一存取与修改权便是你自己。”
话到这里,米雪儿抬起头仰望着头顶得那个男人,柔声劝道:“烟头,这里不是说话得好地方,我们离开好不好?”
“和我回去。”
“回?为什么?”烟头皱着眉头再一次与米雪儿对视着,他得洞察力让自己从米雪儿眼中找到了一些不一样得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人要过来了?”
“这里是不是并不安全?”
“不,这里很安全,暂时他们不会找到这里。”
“可是……”米雪儿轻咬着嘴唇:“他们迟早会找过来。”
眼看着米雪儿用和那些AI一样拙劣得手法,想要把话题彻底带开,烟头摇了摇头:“米雪儿,回答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光是我记忆被我自己篡改这件事,不足以让你选择来找我。”望向米雪儿来时得那条被雾气掩盖的通道,烟头把视线落回到米雪儿脸上:“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里没有答案。”被烟头逼到角落得米雪儿,只能选择回答,她的声线变得低沉,听着像是在为什么事而感到忧伤:“相信我,这里没有你要得答案,这里什么都没有。”
伸手帮米雪儿理了下有些散乱得头发,烟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哦。”
那表情仿佛就是在问米雪儿:‘证据呢?’
米雪儿当然有证据,通过两人接触得位置,她与烟头得视网膜显示器链接在了一起,一段监控录像被传给了烟头。
这段录像本身就算是古董了,因为它来自联邦第十年,那时候这颗星球上战争留下得疮痍还没有完全褪去,联邦正在对帝国覆灭后留下的那些游击队以及反抗军造成的治安战乱象焦头烂额。
那紧张的姿态也延伸到了镜头中的机场中,荷枪实弹的警卫在镜头下方巡逻着,每一个通过口岸的人都被强制要求抬起头,看一眼镜头,以进行面部识别比对。
静静的看完了这段录像,并没有发现什么的烟头用疑惑得表情看向米雪儿,等待着她的答案。
“自从发现你背后那个纹身之后,我一直在寻找与它有关的东西,可无论是我还是我的那些朋友,他们对你的纹身既一无所知,却又能根据细节拿出它属于帝国的证据。”
“所以我写了一个小程序,它是一段有着自我复制能力的程序,会根植在联邦的网络上,不断寻找与它有关联的记录,每隔一段时间会汇总给我。”
听着米雪儿用严肃的语调说出这些,做为被她想要挖出所有历史的人,烟头无奈得笑了笑,安静得等待米雪儿说出后面得话来。
“但是我很快发现,在你所说得那几个时间点中,我根本找不到你。”米雪儿用手指了指自己得眼睛:“你就像是一个活在别人口中的幽灵,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而更早的记录则早已随着帝国得逝去而消失不见。”
“那么这段录像里有什么?”
“有你。”米雪儿操控着那段录像在烟头得视野中重放,停在了某一帧上:“J得算法并不是天衣无缝,它是一段根植于所有程序中得隐蔽命令,会让自动识别系统产生一点小小得认知偏移。”
那一帧上得人脸在米雪儿说话得时候,变成了一片模糊得色块,且正在缓慢重组着。
“代码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神秘,但它既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自然就有着独属于它得规律,找到了之后,一切便……没那么难了。”
看着那色块缓慢重新组合成一张面容平静的脸,烟头盯着那黑白色的脸,飞快翻检着记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我……这是我?”烟头把注意力放在了视频右上角的时间上,这个时间点也对不上,因为按照他现有的记忆,在那个时间点他早已陷入了冰冻睡眠。
“还有。”
随着米雪儿摇头,几段时间点不同的录像同时在烟头的视野中开始播放,虽然它们拍摄的地点和角度不尽相同,但都是来自这颗星球的监控系统,而其中也同样有着烟头的身影。
在这些视频中,烟头注意到自己穿着完全不同的衣服,这并不是说他勤换衣服,而是这些工装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其中有负责某些工程公司的,甚至还有专门维护市政系统的。
与这些衣服对应的,是精确到小时的每50年一次出现的频率。
通过这些衣服上的标签,米雪儿找出了当年它们所属的公司,无一例外,这些公司在某种程度上,都负责了一部分星球地下工程的整修:既有开挖地下交通系统的,也有排水系统,甚至还有专门用来把地下世界与现有的地下网络系统进行隔离的。
静静的看完了这些,烟头再一次回头看向那庞大的通天塔,看着上面闪烁的光芒沉默了半晌,转回头缓缓对米雪儿问道:“你是想告诉我,我早已来过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