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地面上喷飞上来的建筑物碎块和泥沙，混杂着雨水落下来，仿佛是在两人身后突然多了个泥土形成的喷泉。

一个人影从炸开的大洞里露出上半身，对把枪口朝向他，满身都是泥水的烟头大声问道：“我听说有人需要帮忙？”

在烟头的耳机里，安琪儿用骄傲的语气向他介绍道：“贝塔17号急冻人！”

那个戴着施工用的安全帽，脸上沾着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成一道道，勉强能看出容貌的人见烟头他们还没有动作，对他们招了招手：“窗口期很短！你们快一点！”

他看向烟头一直朝向自己的枪口，干脆把双手都伸到了头顶：“别把那玩意对着我，我没武器！”

有了安琪儿的背书，烟头和特纳一起朝外把身上的手榴弹扔了个赶紧，连滚带爬的从17号让开的洞口钻了进去，因为下面的梯子湿滑，特纳还没站稳，重重摔了下去。

当烟头他们下去之后，躺在一堆瓦砾中的特纳在灯光下对他们伸出一只手：“抱歉，我觉得我的背好像摔断了。”

确实，烟头抬头看了看头顶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因为高度的关系，那洞口给他一种像是站在井里抬头望天的错觉。

躺在地上的特纳已经在17号的帮助下，被移到了一辆轨道车上，十七号转头看向还在观察四周的烟头：“哎，差不多要走了。”

说完之后，他对转过头的烟头亮了亮手上的引爆器，指了指那个洞口。

在对方的指点下，烟头才看到遍布在洞口内侧，在黑暗中被导线连接起来，若隐若现的长方形结构。

“快速封堵装置。”

17号简单对烟头介绍了一下这玩意，等烟头走开之后，他在轨道车上操作了一下，一个像是大型托盘一样的东西从后方升了起来，在机械臂的帮助下堵死了众人下来的那个孔洞，伴随着引爆器的开关被扳下，一声闷响在头顶响起，接着落下的便是悉悉索索的灰尘。

“好了，我们离开这里。”

示意烟头坐好之后，17号按下轨道车的开关，甩脱了那个附挂的车厢，在这辆看着老旧的可以进博物馆的车辆动起来之后，看了眼躺在车厢地板上的特纳：“我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要不要送你过去？”

听到这个问题，因为在地下与外界的通讯断绝，没办法和安琪儿交流的烟头开口对17号问道：“怎么？你不负责这一块？”

“当然。”

躺在地上的特纳呻吟一声，把身上的零碎摘了点下来搁在一边，他勉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脚，然后又重重躺了回去：“天啊，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转过头看向烟头，特纳接着解释道：“急冻人是潜伏特工的意思，他们平时可以是任何人，领着一份组织给发送的额外工资，等到需要的时候，组织会唤醒他们，任务完成后视任务难度，再给予他们奖励。”

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让特纳觉得折断的脊椎那里更疼了，他尖着嗓子对坐在司机席上的17号喊道：“我说哥们我说的对吧！这次报酬是什么？你有带急救包吗？”

“没错。”

17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车厢侧壁那里打开一个满是灰尘的箱子，从里面翻了翻扔出几个明显破损了的绷带包后，拿出一个自充针管。在手里晃了晃，把它举过头顶就着车厢里的灯瞅了瞅透明的针管里面还剩下的浑浊液体，走过来把针管递向烟头：“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了。”

接着他开始回答特纳的问题：“因为这次活太急，我不得不抛弃了一切赶过来，联络人答应给我一份新的身份和新的工作，在另一颗星球。”

听着17号说话的烟头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手上的针管，刚把上面的保护套拔下来，就听特纳在那吼道：“把那玩意拿着离我远点！它比我爷爷都老！别想把里面的玩意打我身上！”

看了看手上的针管，烟头从快要完全烂掉的标签上找到了它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对特纳摇晃了一下之后问道：“你确定不用？这是我们唯一的止痛针了。”

“确定！这玩意不是扎在你身上！我忍忍就好了！”

见特纳拒绝，烟头也干脆坐了回去，毕竟针管里的浑浊液体他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成分，真注射进血管里，剩下会发生什么事都得看特纳的运气了。

至于特纳的运气……下个梯子还能摔断背的人，哪有什么运气可言。

坐回了驾驶席的17号静静的等这两人说完话，然后才看向坐着的烟头问道：“我需要把你们送到哪？”

这个问题问的烟头一愣，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躺在地上的特纳对17号问道：“我说哥们，你这个活到底是怎么接的？你能先告诉我，我们在哪不？”

对于这个问题17号倒是没有避讳：“这颗星球最早的地下交通系统。”

这时恰好轨道车停了下来，对两人交代了一声，17号下了车，而烟头则盯着在车灯前方出现的那扇巨大的气密门。

随着17号操作应急开关打开了气密门的锁定，在上方亮起的黄色警告灯映照下，烟头看到了那扇门颤动了一下，像是个突然苏醒的巨人一般抖落了身上的灰尘，让人能看清楚那门上的涂鸦，以及一块铭牌。

等待那气密门完全开启之后，17号回到电车上，操纵电车通过气密区，又下车把那扇门落下来，坐回车里之后接着说道：“在最早起的大开拓时代，这颗星球并不适合人居住，所以最早的开拓者用地下挖掘设备，在地壳中建立了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城市。”

“正好，看那边。”

指着车厢右侧那一闪即逝的巨大圆盘，17号对烟头介绍道：“那些自动运行的设备就像是放大的蚯蚓，不眠不休的挖出了整个地下系统，可是因为一次事故，这里都被废弃了。”

听到对方提到‘自动运行’这个词，烟头便明白了地下系统被废弃的原因：“是AI叛变？”

“嗯。”

在身上摸了摸，17号掏出一包烟，扔了一根给烟头，自己也点上一根刚抽了一口，就听到特纳在那嚷嚷，烟头只能把自己的塞到了他嘴里。

再次给烟头扔了一根之后，17号指了指窗外说道：“那时人们迷信自动设备带来的便利，把整个地下城市的运行权都交给了AI，结果当AI叛变的时候，整个城市的人不得不被逼到了地上，把地下拱手让给了AI。”

“我们快到了。”

等了几分钟之后，17号指着车厢侧面大片大片的破损结构对烟头说道：“这是第一个沦陷的城市，然后它就变成了AI的地下基地，各种各样的机器人从下面生产出来。”

跟着看向在车灯中如同野兽獠牙一般的破损结构，烟头沉默了几秒后突然转过头对17号问道：“那AI是如何被解决的？”

“没有解决，或者该说它们可能还活着。”

耸了下肩膀，17号对烟头说道：“那时候地下就是AI的世界，人类只能生活在地面的生态穹顶里，一点点的尝试改造大气层，可AI还是不时的让自动机械爬上地面袭击人类，这种行动一直持续到AI战争结束的第十年。”

“后来有人提出了用地质破坏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当时的人们通过轨道电梯，建立了对地打击系统，通过轨道轰炸的方式持续不断的轰击大陆板块接合处。”

“整个地下区域在持续了几年的地震中下移到了地壳更深处，并且通过计算，在摧毁了关键的地热发电设备后，没有办法复原它的AI就此被埋在了历史中。”

“限制法案？”

“是的。”17号再一次对烟头点了点头：“那时候的地热发电机是直接在轨道上组装，然后再投送下去的，这样成本会低很多，所以AI不会有制造它的技术。”

“并且那时候的蓄能设备还很原始，就算是AI拥有制造出地热发电机的能力，也没办法在电量耗尽前完成组装，并且让地热发电机上线。”

“好了，我们快到了。”

轨道前方突然出现的灯光让烟头下意识握住了枪，那黄蒙蒙的灯光就像是夜空中骤然出现的萤火虫一般闪烁着。

“别紧张。”

说着话的功夫，电车驶到了一个有着灯光照明的区域，从窗口看过去，还能看到远方一个像是竖井钢架一样的结构。

“我可没说这里没有人。

对两人笑了一下，17号抖了抖身上的工装：“正式认识一下，我是这颗星球的地质历史研究学家，你们可以叫我L教授。”

这时外面的人注意到电车驶入车站，几个人连忙迎了过来，用手势示意烟头他们稍安勿躁之后，L教授走下了车厢，从身上掏出几张卡片递给那几人，双方交流了一下之后，他们给开来一辆电瓶车停在了站台上。

“走私，贩毒，地下兵工厂。”

躺在车厢地板上的特纳用力呻吟了一声，对烟头解释道：“这么庞大的地下系统，不被应用起来是不可能的，我们正好搭了趟顺风车。”

“差不多。”在外面听到了特纳说话的L教授走了进来，他把碍事的安全帽搁在了外面，手里拿着块毛巾擦干净了脸上的泥沙：“他们去找自动担架了，需要我帮你们叫一辆救护车吗？”

“不用，这些问题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见特纳又一次拒绝自己，L教授也不再多说了，他又一次点燃了一支烟，依在车厢门口缓慢抽着，直到自动担架到来，和烟头一起把特纳放到担架上之后，他带着两人通过了几道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控制的检查岗，到达了那巨大电梯的下方。

抬头看了看那缓慢下降的电梯，L教授与守卫交流了几句之后，走回来对烟头说道：“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我得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然后搭最近的一班船离开去开始我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