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我有点东西你想看吗?’
‘如果是半小时前的通讯记录的话,你想要几份副本?’
‘你果然一直都在。’
‘不要想太多,这只是正常的通讯过滤。’
看着J在自己视网膜显示器里刷新出来的这行字,烟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在语言方面他总是没办法占到上风。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J并没有等烟头问出具体的问题,而是给了烟头一个网站的链接,他点开之后看到的是一段来自通讯系统的实时通讯记录。
虽然这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可通过双方的对话,烟头已经明白了那位据说是去度一个为期一年的假的人的未来。
显而易见,他这个假是别想回来了,因为已经有人为他挖好了墓坑,就差让他躺进去了。
通过这个人的下场,烟头也很清楚自己会遭遇什么,并且在之前的谈话中,无论凯瑟琳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的思路都暴露了出来:
无非就是在烟头完成了所谓的复仇之后,把他卖给星球官方。
这也是凯瑟琳不用自己带来的人的原因,并不是那些人不能抛弃,而是她需要一个全新的面孔。
那人就会像是一条跳进鱼池里的食肉动物一般,搅浑了整个鱼池的同时,吃掉那些游动缓慢却吞噬掉大部分鱼食的大鱼。
‘所以你还想继续吗?’
‘为什么不。’
烟头低头看了眼握在手心的黑色小盒子,手指按在了侧面的按钮上,几秒之后盒子正面渗出了一些细小的液珠,乍一看仿佛是这个盒子出汗了一般。
放开按钮,等那些液体重新回到盒子里,烟头把它揣回了兜里,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手上那层仿佛是第二层皮肤一样的涂覆层,确定它们没有破损后压了压帽檐。
在前方的台阶上,正进行着一场抗议活动,失业的人们举着牌子抗议着星球大面积启动克隆人以及自动机械,用低廉的成本挤掉了更高昂的自然人。
汇入了这群人之后,烟头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不知道什么人扔下的牌子举到头顶,慢慢挤到了人群前方。
在前面的公司大门口,负责当地分管的总裁正站在围绕着防弹力场的台前,对着麦克风念着早已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讲稿。
这讲稿内容无非是呼吁大家冷静,他们只是一家公司而已,完全没办法影响星球官方的想法,言下之意就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找失业率的问题去怼星球政府啊,找他们算什么事。
可群情激奋的人要是冷静下来,怎么符合烟头的目标?
所以烟头站在原地嚷嚷几句,再挤到人群另一头嚷嚷几句,反正这些人也是在网络上临时组织起来的,大部分都是素未蒙面的示威者,真正煽动起这场抗议的人才不会这么早站在前台呢。
很快的,人群间已经冷下来的气氛被烟头重新炒了起来,他们想到了自己失业后的悲惨境遇,想到自己家里还有着嗷嗷待乳的孩子,想到自己微薄的失业补偿金连奶粉都买不起……
烟头只是开了个头,联想和仇视让这些人的眼睛很快被发热的血液烧的发红,他们举着牌子怒吼着,有人已经把事前准备好的瓶子扔了出去。
这些瓶子撞在了那讲台前的力场屏障上,破碎之后让那些散发出腐臭味的黄黑色液体被力场排斥流在地上。
早不知道被这么扔过多少次的那位总裁面对这些飞过来的瓶子显得很淡定,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准备继续公式化的把这份翻烂了的讲稿念完,好维护一下公司已经在这颗星球快要烂掉了的工众形象。
毕竟他们的克隆人已经占据了星球百分之十四的就业岗位不是嘛,抢了人家的工作之后,吃相总得好看一点嘛。
可这位总裁很快发现手帕碰到的东西不太对劲,他低头看了眼洁白的手帕,发现上面多了点粉红色,以及细小的絮状物。
在讲台前方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个被丢到力场屏障边缘的黑色小盒子正像是冰块一样慢慢溶解着,构成外壳的那些如同雾气一般的微小纳米机器人,贴着地面漂浮着。
它们像是无形的空气一样,贴着下方的边缘钻到了力场屏障中,穿透了衣服和皮肤的阻隔进入了血管中,把自身所携带的高效生化毒剂注入了细胞中。
那些剂量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毒剂,让可怜的细胞产生了变异,这种变异被医疗监测植入物识别为了正常的身体行为,甚至连感冒都不算。
而恰恰就是这些被识别为身体正常行为的细胞,正在飞速感染其它正常的细胞,然后带着它们一起膨胀,一起分泌出特殊的激素,让它们走上了人类进化路上的歧途。
这就像是反应堆中的连锁反应,一个感染了周边同伴的细胞在放出像是毒素一样的激素后首先被毒死,接着便是其它的细胞。
地上蔓延的黄黑色液体慢慢淹没了那外表已经完全剥落了的盒子,内部的元件在发臭的腐蚀液体中飞速融解成了无法辨别的一堆碎片,与那些腐烂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烟头躲在人群中,静静得看着那人伸手撑在台子上,咳嗽着让脸上的皮肤如同融化的蜡一般流了下来,露出额头粉红色的骨头。
然后是眼珠、然后是牙齿,最后是空洞的鼻腔。
听着人群传来的尖叫声,感受着附近射来的催泪弹炸开之后散发出的刺鼻味道,烟头用手捂在脸上和那些人一起冲过了警察的封锁线,脱离了人群跑到小巷把外衣脱下来翻了个面穿在了身上。
接着他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叠好随手揣在兜里,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细小的耳机来,把它塞到耳朵里。
烟头给自己点了支烟,汇聚到了巷外的人群中,边走边在视网膜显示器投影出的名单上,把与目标对应的人名标记成了红色。
从耳机里传来了机械的电子合成音:“你的工作很有效率。”
随着这句话一起响起的是烟头个人终端接收到讯息时的震动提醒,他看了上面出现的一幅已经被标记好目标的导航地图,找到预先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坐了进去……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烟头已经回到了这间早就不安全的安全屋里,外面的佩佩看来很享受这样如同米虫一般的生活,正半躺在沙发上吃着烟头给她带来的当地美食。
“骑士。”佩佩用手背抹了抹嘴,翻过身趴在沙发扶手上,两只白嫩的脚丫在身后晃动着:“今天有个大箱子给你送来了哇!”
她在面前伸展双手,努力勾勒出出口中提到的那个好大好大的箱子到底有多大。
“嗯。”烟头在里间答应了一声,他面前便是那个打开的箱子。
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瓶喷剂看了看,又把它放了回去,烟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外间的佩佩高声开口问道:“佩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佩佩还没回答,烟头房间里的终端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没有哇!在这里好开心呢!”佩佩光着脚跑到了烟头门口,依在门边用手指提着睡袍的下摆,让两条白嫩嫩的大长腿暴露在空气中。
“超喜欢的!”
烟头看了眼脚下摊开的箱子,对佩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抓过终端看了眼上面打来电话的人,皱了皱眉头之后示意佩佩把门关上。
在佩佩噘着嘴一脸不甘愿的表情把门带上之后,烟头才接通了通讯,对出现在另一头的凯瑟琳问道:“我以为会更晚一点。”
凯瑟琳显然没料到烟头会这么说,她抬起嘴角对烟头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不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烟头俯身从箱子的暗格里拿出一叠封装在一起的卡片,把外面的盒子打开后抠出一张放在眼前看了看。
“挺喜欢的,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钱。”烟头抖手把这张卡片扔回了箱子里,对屏幕对面的凯瑟琳摇了摇头:“但不是给我的。”
“为什么这么问?”凯瑟琳意识到烟头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打算,用手撩开散在鬓角的一缕发丝。
烟头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脚下如同微缩景观一样的城市,给了凯瑟琳一个背影。
他伸手在玻璃上压了一下,通过远程连线让玻璃上显示出了那份凯瑟琳给他的名单,此时这份只有十几个人名的名单上,已经有大半被标记成了红色。
看到这份名单,凯瑟琳在屏幕另一头对烟头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的工作很有效率,两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别人可能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工作。”
“不,是你手下的情报工作做得好。”烟头并没有接受对方的夸奖,他挥手点了几个名字,这名字有的已经被标记成了红色,成了新闻上出现的照片,有的则依旧是白色,正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瑟瑟发抖。
“可是凯瑟琳,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烟头伸手戳了下屏幕,让那被点出来的几个名字回到名单里:“其实这份名单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他相信凯瑟琳一定能明白自己摇头代表什么。
“你是想告诉我,除了你的复仇目标之外,出现了太多无关的人吗?”
烟头没有回头去看凯瑟琳,他在变成了屏幕的落地玻璃上呼出了新闻界面,点开之后把这些重叠在一起的新闻展开,让这些依次排布起来的屏幕占据了整面玻璃。
“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烟头这时才转过身看线凯瑟琳。
他的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是不是很快新闻就会说他们找到了罪魁祸首,干下这一切的是某个疯子?”
面对烟头的质问凯瑟琳沉默了几秒,之后她才对烟头问道:“你说过,你们佣兵有一个临终遗愿,斑马希望自己被葬回出生的星球。”
“而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