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没搭理那块屏幕上的字符，他走到垃圾桶前用力把手里的瓶子砸了进去发出很大的响声，转身从机床伸出的托盘上拿到了自己刚才放进去的冲锋枪。
还没等烟头查看机床侧面屏幕上显示的改造项目，他就从自己的视野余光那里注意到了屏幕上刷新出了一行新的字符：
‘全枪身打孔轻量化处理，枪托里增加了后座力吸收部件，虽然是老式的液压结构，不过工作性能倒是很稳定。’
烟头继续低头检查着明显轻了不少的枪身，上面多出来的那些没有规则的小孔让人看着就心里发虚。为了确定米雪儿不是胡乱改造，他先是点开了机床侧面的操作屏幕，调出了历史数据看了一遍，接着又走到一旁的操作台前，几下把枪初步分解成几个大部件。
可屏幕另一头的J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很快的操作台右侧的透视机操作屏也被黑了：‘听说你把那小家伙交给史东了？’
意识到自己不回答可能会继续被这么骚扰下去，烟头拽开了操作台下方的转椅，打开侧面连着放大镜的照明灯，边用附带的工具小心拆卸着枪械的电磁导轨外的力场护套，边对J问道：“你就是来找我说闲话的？”
他皱着眉头，正要打开护套后方的卡子，就看到旁边的屏幕突然变成了红色。
‘如果我是你，是不会先拆开这个的。’J传来一份完全分解蓝图显示在屏幕上。
烟头瞟了眼蓝图上的部件说明，拿起了工具箱里面的电动改锥，按照蓝图的指导先拆下了护套下方的备用电池组。
小心翼翼得把这个联结着一条排线的长方形部件拆下来之后，烟头用小改锥挑开了排线的卡子，把它整个抽了出来。
然后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皱着眉头问道：“J，你想对我说什么？”
其实烟头真正说的，是质问J为什么不能让他安静哪怕片刻，不要总是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成为那个塞满了巧合的幕后推手把他一次次推着去面对不想面对的过去。
‘我说什么，取决于你想要知道什么，你会问什么。’
J的这句话让烟头心里升起一种像是吃了一大勺苍蝇一般的恶心感觉，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带着翅膀的小混蛋被塞进嘴里之后，拼命鼓动翅膀撞击着口腔皮肤的触感。
“不，我已经玩够了你问我答的游戏。”烟头摇了摇头，开始拆卸那构成了枪管的六根直条型电磁加速轨道，在真正下手之前，他小心的戴上了工具箱附带的无尘手套，并且放缓了呼吸。
“所以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丢下这句话之后，烟头开始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那枪管上，小心的拆卸完了六根之后，他盯着后面被快拆结构连接的电容皱起了眉头。
那整齐排列在有着特殊内衬中的电容并没有把这个三防容器填满，看着那额外的空间，烟头觉得还能塞两个电容进去。
不过这显然不是他能干得工作，重新把盒子封好之后，烟头看了眼枪身的其它部分，这种使用电力驱动的电磁武器，显然比他曾经用过的机械武器简化了不少，而且厂商为了保护各个部件的设计专利，它们大多都是可以整体更换，且不可直接打开的封装状态。
身后那综合机床突然开始工作的声音让烟头放下手上的工作回过头，发现是机床的三维打印部分正在工作，旁边的屏幕上闪烁着已经取得的厂家授权。
烟头再次回过头，看到屏幕上已经刷新出了新的字符：‘就当个见面礼好了。’
盯着那行字符后面依旧在闪烁的竖杠，烟头沉吟片刻开口说道：“J，这不是你的风格。”
烟头转过转椅，看向房间一角的摄像头轻轻摇了摇头强调道：“这不是你的风格J，你从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进行无目的的示好。”
话到这里，烟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危险的眼神就像是即将扑击猎物的猎豹在做最后的确认：“这条船上有你的目标吗？”
“暗杀？拷问？还是别的什么？”
身后工作台上响起的提示音，让烟头重新转过椅子看向那块屏幕：‘我犯了个错误，一个小小的，却能造成连锁反应毁掉一切的错误。’
看到这句话烟头愣了几秒，然后才摇了摇头笑了一声：“J，我虽然很想把这句话理解成是你对我的道歉，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对吉米的过度帮助，让我违反了自己在很早以前定下的规则，这规则能保护很多人，可现在我违反了它，于是那些本来被保护的人就被暴露在了危险中。’
“那怎么办？”烟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要我干掉问题的源头吗？”
他缓缓攥紧五指，抬头看向屏幕上闪烁的输入符：“我很愿意。”
‘不，让吉米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源，他只是庞大计划中的某个环节罢了，而如果吉米出了问题，我随时能找到人替换他，所以他并不是问题的根源。”
‘是你。’
“我？”烟头看到这句话仿佛想到了什么，然后他又很快摇了摇头把那想法赶出了脑海：“J，你别告诉我，有地方正在爆发感染，你需要我去灭火。”
‘不会的，这个问题普罗米修斯已经解决了。’
J显然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在烟头变得危险的眼神逼视下，屏幕上缓慢出现了另一行字符：‘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烟头你得明白，有时候刀子不但能杀人，还能用来打开罐头。’
“罐头？”听明白了J暗示的烟头伸手指了指脚下：“你是想说这个联邦吗？打算在哪开始第一次袭击？介意提前说一下好让我逃命吗？”
可是这次J却并没有立即回答烟头的问题，过了几分钟之后新的字符才从屏幕上刷新出来：‘这条线路并不绝对安全，它在联邦的浮标覆盖范围内，等你到了吉米的控制区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看着这行字，烟头再次陷入了沉默，几分钟之后他张开嘴唇想对J说些什么，可即将出口的话却在喉咙那里就被挤成了一连串的冷笑。
“J，受够了你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风格。”烟头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屏幕，戳的梆梆有声。
“我有时候怀疑，是不是你时间多的很？才会没事就来消遣我？”烟头收回戳的有点痛的手指，看着稍微有些翻卷的指甲，那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透过神经传导到大脑里。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想去知道你那庞大的计划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烟头摊开双手在身边：“或许你会颠覆联邦，或许你会让这个世界重新沐浴在战火里。”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烟头低头看了眼桌上的枪械零件，身后的机床那里传来了打印完成的提示声。
“还记得最后陛下的演讲吗？还记得那被K传递到整个星系的压缩包吗？”
烟头用那根开始流血的手指，慢慢在虚空中绘制出了帝国的徽章：“战士们，你们的职责已经结束了，请享受新的生活吧。”
他低下头看向屏幕，仿佛在看着那倒影中的自己，又像是在看着与他不知道相隔了多远的J：“以前的我一直在追寻那个死去的帝国，现在我已经想开了，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享受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可以吗？”
‘和那个叫米雪儿·洛林的小家伙，还是和夏晓欣？或者是和别的什么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人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安宁吗？’
J毫不留情的话语让烟头皱起了眉，他隐约觉得J意有所指，那灵感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湍急的河流中的一根丝线，刚刚看到便消失在水花中。
‘告诉我，烟头：你有做过噩梦吗？你有没有梦到曾经帝国的生活，有没有梦到陛下对你伸出的手？有没有在醒来之后捧着快要爆炸的头颅，悔恨自己没有赶到首都星，没有站在烈日宫的台阶前流尽最后一滴血？’
‘你有没有……’
“够了！”烟头双手用力拍击在屏幕上，脆弱的合成材料在他掌下裂开了如同蛛网样的纹路。
可他还是能透过指缝，看到J接下来问出的问题：‘你有没有懊悔过自己的刚愎自用？’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回到过去，回到帝国刚开始建立的时刻，回到那最美好的时刻？’
‘去改变这一切已经注定会发生的悲剧？’
看到这句话，烟头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冷笑着对J反问道：“在当年你是最排斥开发那碎片上的科技的。”
“怎么？现在你改主意了？你从那字符上读出了什么？时间机器吗？”
烟头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愤怒让他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手指离开后留下几个深深的印痕：“你是不是疯了？想要变成I那样吗？”
可没曾想，J根本没有接烟头的话茬，而是对他问道：‘你总是这么好骗。’
“什么？我好骗？”烟头又是一声冷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字符时选择了紧紧闭上双唇。
‘如果我告诉你，史东早在与你在电梯上进行那场我并不知道的谈话后，便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呢？’
烟头正想开口用J刚说过的话反驳回去，记忆中对J性格的了解让他闭上了嘴：对方从来都不会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