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直在迷茫,因为我每次提到帝国和陛下时,我都能看到你眼中的痛苦,也能感觉到你在逃避,逃避所有一切。”
“但我希望指挥官你能明白,逃避并不能改变一切,它只会成为现实加在你身上的枷锁,它们一层层缠绕在你的身上,就像是毒蛇一样最终让你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与其一直选择逃避,你为什么不能直面现在已经发生的一切呢?这些东西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不是你转过头不去看就能消失的。”
安琪儿掏心挖肺得劝慰,换来的只是烟头一连串的冷笑声。
他打断了安琪儿的真心话之后,伸手敲了敲桌子上的烟灰缸,把话题再一次带了回来:“安琪儿,你需要我做什么?”
烟头回手指向自己的脑袋:“你一直在说权限权限,但我刚刚对自己的所有系统进行了一番检索……”
“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权限存在。”
“不,指挥官,我所说的这个权限,并不是一段数字命令,也不是一份电子证书,而是……”
安琪儿突然得语句停顿,让烟头忍不住跟着问道:“而是?”
“你。”
“我?”烟头反手指向自己,脸上一副似笑非笑得表情,仿佛在嘲笑安琪儿讲的笑话太过难听了。
据他所知,这种把一个自然人当做钥匙的事也不是没有,但在克隆技术已经极其发达的现代,这种技术已经接近被淘汰了。因为它需要多到繁琐的验证程序,来证明站在机器前的是本人,而不是一个所有指数与本体相同的克隆人。
而这种繁琐无比的过程,完全可以用一串和脑波或者什么绑定的身份代码来简单实现。
“是的,你本人,你的植入物代码、你的脑波、你的个人DNA信息,全都是这个复杂权限的一部分。”
烟头看安琪儿认真的表情不似作伪,沉默了几秒之后突然笑出声来:“安琪儿啊安琪儿……”
他把胳膊搁在身边的桌面上,左右看了看这间数据虚拟出的空间,收回视线落在了安琪儿脸上:“好吧,就算你说的那个权限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好好,真的真的。”烟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缓和下来的口气像在哄一个正在闹性子的小姑娘:“那我怎么给你?在这个数据空间你可以得到我的个人身份码,勉勉强强还能得到脑波和植入物讯息,但DNA信息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烟头在他不但没有看到安琪儿脸上浮现出懊恼的表情,反而挑起嘴角露出的微笑时,便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寝宫?”
“你没猜错指挥官。”安琪儿点过头之后,脸上浮现出对烟头的表现很是满意得表情:“我派人回到了寝宫,从残骸中收集到了你足够的DNA讯息,那些信息片段多到就算是我把它当做易损材料,都能直接克隆出一个班的你。”
也不知是安琪儿脸上那夸奖的表情,还是对方口中随随便便就提出的‘克隆’,烟头心中感觉到有点不爽。
不过他很快压下了这种对现实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的情绪,改为对安琪儿问道:“我记得当时的环境是强酸环境,你确定DNA链没有被损坏?”
安琪儿怎么听不出那是烟头的试探,她转过头看向房间空旷得地方,这个黑红色底色的房间以她视线所凝聚的地方为中心,白色像是水波被刺激产生的涟漪一般,瞬间让整个房间变成了冰冷的实验室风格。
烟头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书桌,那也变成了摆满了试管架和一台电子显微镜的实验桌,墙上的‘窗户’同时被一面正显示着某项实验数据的大屏幕所替换。
安琪儿走到一台烟头看不懂的仪器前,指着那个像是不锈钢圆桶一样的仪器外面附带的小屏幕上出现的数据对烟头说道:“DNA检验通过。”
那像是炫耀一样的语气,纵然让烟头再次感觉到不太舒服,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安琪儿。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按了几下:“要输入什么密码吗?”
“不需要,验证程序是全自动的,它从你进入属于帝国的设施就开始了。”
安琪儿挥了下手臂,让两人身边的环境变成了像是AI核心操作间一样的场景,骤然出现被当做布景,由高效散热片堆砌成的散热塔纵然没有压缩房间的空间,还是凭空给了人一种身边的空间突然变小,狭窄逼仄的错觉。
烟头左右看了看这些还在工作中的冷却塔,透过那些透明的阻隔材料,他还能看到在冷却塔内部流动的特殊冷却液,它们通过那些插在上面如同血管一般的管道,在不同层面来回流动着。
空气中回荡着冷却塔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噪音,那嗡嗡声配合着吸入鼻腔的金属腥味,让烟头有一种自己回到了某个实验室的错觉。
安琪儿缓慢让开正面,抬手在空中按了一下,一个被光学镜头投影出的操作界面出现在了她本来站立的位置。
紧接着,她微微弯腰伸出手,做了个代表‘请’的动作,示意烟头站到那操作台前。
烟头缓慢站了起来,他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那些改造留下的如同纹身一般的粉红色疤痕密密麻麻得遍布在手背和掌心,如同一棵长在他身体内部的诡异植物,向着四肢伸出的根系脉络。
“安琪儿。”烟头轻声呼唤着安琪儿的名字,看了眼自己手扶着的位置,那里已经变成了冰冷得金属栏杆,随着他五指缓慢收紧,还能感觉到被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金属栏杆,给他掌心的皮肤带来那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得刺痛感。
“嗯?”安琪儿脸上适时得出现了对烟头突然叫自己的名字,产生得疑惑表情:“指挥官?”
“我在想……”烟头放松攥着栏杆的手指,随着他跨前一步,被冻得发脆得掌心与金属摩擦,发出细不可闻得噪音。
“如果你是在骗我呢?”他盯着安琪儿血红色的双眼:“如果你一直没有恢复正常呢?从我们一见面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呢?”
“或许换个角度来想,普罗米修斯留下的分身,是不是就是为了遏制你的发展呢?”
烟头挥了下手臂,仿佛斩断了虚空中的什么,来配合自己的推测:“在几百年前,普罗米修斯一直把你关在寝宫里,但你依托寝宫里的设备,一直没有真正在沉睡,而是一直准备着什么。”
“而到了今天,或许是你的力量足够了,或许是一直以来的积攒让整件事到了一个不得不让人去面对的爆发点。所以才有了叛军和我的到来,因为J发现整件事已经捂不住了。”
“或许是外面的封印已经无法遏制你的发展,或许是统合教终于找到了迎回他们神的办法,或许是其它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反正普罗米修斯需要离开女皇号,而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也需要真正被画上一个句号。”
“你说是吗?”烟头对安琪儿挑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很无奈得微笑来。
“而你需要的权限,我不知道它是真的还是别的什么。”想起那些感染从精神层面上对自己的影响,烟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不过我是不是能借此推测,你一直在这里跟我讲什么过去的事,不断颠覆我的意识,像是个坐在火炉边喋喋不休的老爷爷一样在讲啊讲啊,是不是出于什么目的?”
“比如拖时间?”
烟头的手臂再次在自己身边挥舞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特别想得到我,但我是不是能就此推测,在真实的世界中,你或许已经带着那些怪物攻破了港口的最后防线,而我则落到了你的手中。”
指了指那像是操控台一样的投影:“而这个,是不是就是某种源自潜意识的东西?如果我站上去了,就代表我的潜意识放弃了抵抗?”
说完了这个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推测,烟头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身边的栏杆,盯着安琪儿被裂纹覆盖的面容,想从上面读出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来。
比如疯狂,比如别的什么能暴露出安琪儿真实思绪的东西。
可在十几秒的沉默之后,安琪儿并没有像烟头想象的那般,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开始展露出那被藏在镇静面容下的疯狂。
她只是轻笑了一声,这声轻笑就如同打破了沉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头,让她整个面容都变得鲜活起来。
“指挥官。”她歪头看向烟头,后退一步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你觉得我在骗你吗?”
“谁知道呢。”烟头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真相就像一个喜欢遮盖着自己脸的妓女,总是对掏不出足够代价的人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
“那么你呢?指挥官你呢?你能拿出什么来换真相?”
烟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看着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个操作台,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人的影子,他们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不断地在脑中交叠环绕,最后定格在一双绿色的眸子上。
“我……”
烟头跨前一步,站到了那投影出的操作台中央,回头看向安琪儿。
“……已经……”
“醒了!!他醒了!!”烟头睁开眼睛,看到米雪儿带着泪珠的面容,烂脸正举着一个粗大的针管站在米雪儿身边,看到烟头突然醒来,手上的针管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戳下去。
“让那玩意离我远点!”烟头瞟了眼烂脸,视线转向米雪儿,正想要问自己昏迷了多久,视野中的人影就突然丢失了,代之得是突然扑进自己怀中的柔软身体。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烟头伸手拍了拍米雪儿的后背,视线转向刚把那针筒收起来的烂脸。
“或许十秒,或许四十秒,反正不到一分钟。”烂脸当然知道烟头想问什么:“不过长官你之前的样子很吓人。”
他双手挥舞着尝试描述出烟头当时的样子,但他很快意识到,光是靠着双手是没办法做到的,所以很无奈得叹了口气总结道:“反正很吓人,我们以为你撑不过来了长官。”
“就像是当年……植入物排斥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