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吗？”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相信陛下会创造出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我就是她手中的枪，我为了完成她的愿望干掉了所有挡在前面的人。”
烟头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展开的五指又让那些东西重新落回了地上。
“我干掉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干掉了所有能叫出我名字的人，因为公司给的价格更高，他们选择站在了公司那边，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
“知道那时候所有人叫我什么吗？”
安琪儿继续轻轻抚摸着烟头的头发，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的形象了，或者该说是由内散发的母性控制了这幼小的身躯。
她轻轻摇着头，对烟头说道：“无论他们叫你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不是吗？”
“是的，不重要了。”烟头在安琪儿的怀抱中摇着头：“不重要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那在我出生之前发生的故事，我想听指挥官你亲口讲给我。”
安琪儿的柔声催促打开了烟头早已封闭的记忆闸门，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暖感觉，那就像是躺在房顶上，沐浴着一个没有枪声和硝烟味的午后阳光一样惬意。
而那阳光，就是当时烟头所期盼却难以得到的。
“比起其他人，我更明白自己是什么，我就像是那些死去的人所说的一样，我只是一条狗而已，我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了我的主人去咬什么东西。”
“所以我拒绝了陛下给予我的荣誉，因为我的眼中能看到那些藏在帝国的光辉下的阴影，我能看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破坏者，他们无时不刻想要让陛下所建立的帝国变成埋藏在历史里的垃圾。”
“于是你便接受了改造吗？”
安琪儿的问题，让烟头忍不住透过她得怀抱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改造手术留下的疤痕还没有褪去，如同一道道粉红色的纹身。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个，感受着膨胀的肌肉对皮肤产生的压迫，感受着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的刺痛。
接着他缓缓放开了五指，看着那残留在掌心半月形得伤口微微点头：“是的，我需要力量，我需要能为陛下扫清所有障碍得力量！所以我主动提议，把当年我们在一个公司研究所里找到得资料变成了可以真实操作得东西。”
“异能者吗？”
“不是。”烟头摇了摇头：“在那时候还没有这个称呼，只是一个综合改造计划，当时I和其她几位AI一起把支离破碎得研究结果拼凑了起来，让它勉强看起来像是一个系统里出来的东西。”
“我们用被篡改的安全指数欺骗了陛下，让她点头同意了重启整个改造计划，而我……”
烟头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就是第一批，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了。”烟头说出这句话后，坐直身体离开了安琪儿的怀抱，那熟悉的冷漠再一次爬上了他的面颊。
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安琪儿点了点头算是道谢：“谢谢你安琪儿，我已经好多了。”
“不客气指挥官。”安琪儿摇了摇头没有接受烟头的道谢：“这都是我应该做得。”
“包括安抚一个快要疯掉的白痴吗？”烟头扯起嘴角自嘲得笑了笑，抬头看向安琪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所以安琪儿，我知道我说了什么，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看到安琪儿迷茫的表情，烟头不知对方是在骗自己，还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她口中说出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安琪儿告诫道：“安琪儿，我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什么。”
再一次低头看了眼手上那些改造手术留下的痕迹，烟头抬起头时那双黑色的眼睛中的神色已经发生了改变，就像是觅食的饿狼一样牢牢锁定在了安琪儿的脸上：“你知道陛下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所以你真的要我相信，陛下一直在骗我吗？”
“你……”他深深吸了口气，鼓胀起来的胸膛中像是充满了愤怒和勇气交织在一起的混合物：“确定要毁了我的家吗？”
“我并不是要做什么。”安琪儿摇了摇头，耐心地对烟头解释道：“指挥官，你就从来没有好奇过，你的改造源头是哪吗？我知道你会说这都是当年你们从那个研究所里找到的，但那研究所呢？研究所是从哪里得到的最初的研究资料呢？”
“我想指挥官你一定意识到了，你的改造最终造就了你，让你成为了异能者，但你就从来都没有疑惑过吗？”
“异能，这种纯粹源自心灵，或者该说是对零素的高级应用带来的能力，是不是脱出了现在整个科学体系？你觉得你那凭空产生的能量场，是可以用物理规则来诠释的吗？”
“你难道不觉得……”
“不，这不重要。”烟头没有让安琪儿把话说完，他发现安琪儿的话语中总是有一种能诱使人去相信，去屈服的力量，所以他担心安琪儿再说下去，自己又会莫名抛弃掉某些他早就当作人生信条，一直所坚持的东西。
“安琪儿。”他继续顶着安琪儿的眼睛，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变得缓和起来的语句中，已经隐隐含了一点点的哀求在里面：
“不重要了，对我来说那只是能让我变得更强的改造，能让我脱离以前那个属于凡人的脆弱躯壳，变得不会痛苦，不会哀伤，成为没有思想的工具所必然需要经过的路途罢了。”
“还有良知，是吗指挥官？”
“你还抛弃了良知不是吗？”
安琪儿紧随其后的逼问让烟头有一种被逼到角落里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被猎犬困在角落里的野兽，低吼着尝试恐吓那些想要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的家伙们。
“那你觉得是什么？良知是什么？是可以吃还是可以让我温饱？是可以让帝国稳固，还是能让那些趴在帝国的身体上，啃噬着帝国的血肉，既享受着帝国给他们带来的安全，又唾弃帝国的统治的蛀虫们为自己的思想而有一丝丝的悔恨？”
烟头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掐出一个不到一毫米的缝隙比在安琪儿面前：“一丝丝的悔恨明白吗？他们连这一丝丝都不会有！”
“我承认，在我眼中只有两种人！这两种人里面不包括小孩、老人、妇女、同僚、无辜者等等等等一切！”
他伸出两根手指立在安琪儿面前：“两种人明白吗？忠于帝国的和不忠于帝国的！”
咆哮出的这句话带来的宣泄感，让烟头被安琪儿撩拨起来的心绪暂时恢复了平静，他收回手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斜着眼望向安琪儿：“好了安琪儿，你到底要什么？是来审判我吗？是要拷问我的良知吗？”
“切……”烟头冷笑一声自问自答道：“那东西早就被我扔了，我眼中只有帝国。”
“是陛下。”安琪儿开口更正了烟头语句中的错误：“你眼中有的只有陛下，帝国什么的只是她带来的附属品罢了。”
“爱屋及乌。”安琪儿给烟头的心思下了个定义，就如同盖棺定论。
“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烟头伸手想戳在安琪儿的胸口上，想要靠着这个动作去拷问她的内心，但手指在距离袍子一厘米的距离停住了。
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动作，烟头对安琪儿接着问道：“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帝国，那么便不会有你的出生！所以我不想去管你们那些AI到底在动什么心思，到底有没有什么暗地里的联合政府，也不管你们到底和陛下定了什么该死的约定！”
“我只想你知道感恩！感谢赐予你生命又让你能长大的帝国！”
“至于其他的。”烟头摇了摇头：“收起你那我不明白的心思，别诋毁给予了你生命的陛下了……任何人都可以说她的不是，唯独你我不行，因为她给予了你我新生。”
“明白吗？”
安琪儿并没有着急回答烟头的问题，而是向前走了一步，在烟头随之闪开手指后，双手攀上了他的手臂，用力把他的手掌按在了左胸上。
她用那快要被裂纹爬满了的脸对着烟头，双手像是铁箍一样让烟头的手牢牢帖覆在自己胸口上动弹不得。
烟头通过手掌带来的触感，感受着对方皮肤下的肋骨，感受着肋骨后面心脏的跳动，正向要问安琪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时，安琪儿开口了：
“如果我告诉你指挥官，陛下一直都没有做错呢？”
她转头看向那扇‘窗户’，跟着她一起转过头的烟头看到窗外的景象变成了片黑暗的宇宙，那些闪烁的繁星提醒烟头那是完全一个陌生的，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记忆中的星系，随着零素引擎撕裂空间闪烁的光芒，黑色的舰队开始无声得在这个星系集结。
看着那些从镜头中闪过的徽章，对帝国的熟悉让烟头判断出这个星系，集结了帝国全胜时至少一半的舰队。
并且这集结还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出现在烟头视野中的，是跃出空间的地方防御舰队，然后是帝国陆军所属的运输舰，接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从不会离开首都星防御圈的近卫舰队。
然后，一艘他熟悉的战舰跃入了这个空间。
在那艘庞大的战舰衬托下，近地轨道防御舰队的巡洋舰和陆军的对地打击舰，就像是从一辆汽车边爬过的蜗牛一样不起眼。
“骄阳号？”烟头读出了这艘旗舰的舷号所代表的名字。
他转过头，用难以置信得眼神看向安琪儿：“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