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并没有着急开口回答安琪儿的问题,从脚下开始一直蔓延到全身的紧缚感让他低头看了眼,看了眼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的爬动过来,正从自己脚下开始缠绕到全身的肉色触手。
那些触手上的粘液反射着头盔灯的光芒,它们带给了烟头极其糟糕的触感,让他有种自己被刚出壳便长大的蟒蛇所缠绕的感觉。
他并没有着急挣脱,反而是抬起头用极其嘲讽的声音对安琪儿反问道:“这就是你劝人的方式吗?”
紧接着他又针对‘安琪儿’这个名字,发出了自己的感慨:“安琪儿,传说中的天使。”
“你这个天使就是挥舞着满是粘液的触手,来给人赐予‘祝福’吗?”
被烟头嘲讽的安琪儿轻声笑着,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仰望着烟头,手掌的虚影渐渐被爬上来的细小触手所填满:“那你的陛下呢?她也是天使呢。”
“而她,用什么给人赐福?”
“血?还是杀戮?还是别的什么?”安琪儿针锋相对的反击道:“都说天使的赐福是光明,而她身后的黑暗呢?光明所照不亮的黑暗中呢?”
听到安琪儿的话,烟头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所看到的那副壁画:在天使光明万丈,如同太阳板照亮世界的长杖下的阴影中,是他和她,以及其他愿意默默背负帝国阴暗面的人。
伴随着更多的爆裂声传来,这些触手挣开了禁锢了自己几百年的硬壳,它们如同一条条蜿蜒的巨蛇,慢慢在地板上爬行着。
这些粉红色的肉质结构,在地板上彼此盘绕着,重新构成了那雕塑的基座,在与雕塑连接后,它们在此时仿佛获得了某种加强。有的如同被加速的时间中的藤蔓一般,如同在缠绕大树一样,沿着雕塑本身的结构盘旋向上,有的则彼此盘绕着替换掉已经腐朽干结的部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在构成基座之后,又在地板上蜿蜒着,把烟头与基座连接在了一起。
如果扣除那些恶心的颜色与滑腻的粘液的话,表皮下开始有规律的发出磷光的它们,在此时仿佛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缆线。
完全被触手缠绕在其中的烟头,仿佛被包裹在了某个肉质形成的茧中,而且那些触手在完成了第一步工作后,开始彼此融合形成了特殊的生物形态,那些粘液也转变了性质,让烟头开始觉得自己仿佛被泡在了某种酸性环境中,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疼。
看着战甲管理窗口开始弹出一片片的报警界面,表示战甲外部完整性的百分比开始掉落,烟头却依旧维持着他那几乎没有改变的冷漠表情。
“这就是你所谓的赐福?”
在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安琪儿的独特声线在他心底响起,配合着那依旧响彻四周的圣歌,她的声音莫名有了种神圣的味道在里面。
“是的。”安琪儿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或许是感觉到烟头已经没法逃避:“接受赐福,让我们融为一体。”
“那我也要变成那些血肉怪物了?”烟头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所看到的那些从基因层面,便被改变,变得如同异形的类人生物。
“不,你是特殊的。”烟头头盔上的摄像头拍摄来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而战甲的完整性更是在狂跌,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跌下去百分之二十。
“只要移除那些无用的部分,你便是纯净的,只有纯净的人才能得到赐福。”安琪儿的声音变得像是情人在耳边的低语,她轻声给烟头描绘出了一个令人憧憬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中,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有的只是生活在了乐园中的无尽快乐。
可这些快乐显然不是烟头想要的,感知到烟头的情绪之后,安琪儿话风一转,向他描述出了另一个未来。
那就如同是一根树枝的不同分叉,一根通向乐园,而另一根则通向烟头一直所憧憬的那个未来:重建帝国。
烟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融入了安琪儿所描绘出的那个未来中。
或许是因为装甲外层的感知设备已经被腐蚀的失去功能,烟头的皮肤已经感受不到那如同被烧灼的痛楚了,剩下的只有像是在泡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带来的让人想要就此睡去,永久不醒来的,暖洋洋的舒服感觉。
可烟头的眼睛很快又睁开,他看了眼已经跌破百分之二十的装甲完整度,看着开始报警的各个系统。
“安琪儿。”他忽然开口对安琪儿问道:“你所说的那个帝国,我真的能把它重建起来吗?”
“当然,因为那是我承诺你的,只要接受赐福,你必然会重建你想要的帝国。”
安琪儿毫不犹豫的答案在此时却起了反效果,只见烟头视网膜显示器中的各个指数突然攀升到顶端,电磁肌肉的出力被加到最大,他如同刚刚睡醒的巨人般伸展四肢,想要把缠绕在周身如同蛛网一般的粘稠玩意撕扯开来。
但在安琪儿的轻笑声中,烟头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那些包裹着他的,由触手形成的玩意有着难以想象的弹性,他能感觉到自己伸展四肢,能感觉到五指并拢如同利剑般刺出,却没有感觉到自己撕扯开这层仿佛再加一点力就能脱离的樊笼。
那圣歌声此时更响亮了,烟头眼中的装甲完整度,在他剧烈运动后一下便跌到了百分之十五。
他眼前的景象闪烁了几下熄灭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出现在了头盔侧面,伴随着粘稠的黄色液体从那缝隙中渗透进来,一种像是酸液一般的味道充斥在头盔内部。
但这怎么难得倒烟头?
他深深吸了口气,胸膛鼓胀着大喊道:“你!”
“做!”
异能增幅器的指数攀升到顶,繁多的窗口开始在视网膜显示器中刷新出来,围绕着烟头的腐蚀液体震动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搅动。
那裹着烟头的软质蛋壳外面,凭空闪烁起冰蓝色的光芒,它们包裹着空气,在空中塑形成了如同锯片一般的结构。
“梦!!”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烟头吐出来,一滴穿透装甲的粘液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高腐蚀性的液体一接触到人类的皮肤,便开始冒出带着刺鼻味道的白色烟雾。
烟头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痛楚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些异能形成的锯片被无形的发动机所驱动,开始飞快的旋转,冰蓝色的齿刃切割空气发出可怕的啸声。
紧接着它们被无形的手所牵动,上下环绕着一瞬间交换了彼此的位置,下一刻那包裹着烟头的软质蛋壳便在空中四分五裂砸到地上。
烟头向前走了一步,他浑身此时都冒着白色的浓烟,装甲的完整度依旧在缓慢向下跌落着,那些可怕的腐蚀液体依旧附着在装甲的表层,让他看起来仿佛是被生生剥掉了皮,只剩下一层肌肉的巨人。
看到自己功亏一篑,安琪儿在烟头的心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地上本来如同死蛇一般瘫软的触手又恢复了生命,它们表现出与刚才完全不同的迅捷行动力,在扑向烟头的半空中时,就彼此缠绕着从胳膊粗细变成了水桶粗的怪物。
可这依旧挡不住烟头,锋利的齿刃把它从中间剖成了喷涌着黄色腐蚀液体的两半,这些触手还没来得及重新凝结,便被来回飞舞的锯片切成了需要更多时间来恢复的碎块,纷纷扬扬砸落在地上。
那些溅在地上的液体与金属地板相遇,白色的浓烟又升腾起来。
在锋利齿刃的环绕中,烟头如同站在龙卷风中央操纵着风暴的巨人,他一把扯下了已经碎裂的头盔,随手从还没有被完全腐蚀的应急包裹里,拿出一个空气过滤面罩盖在了脸上。
他迈动脚步,伴随着重重踏下的动作,身上那些被腐蚀了连接件,失去了功能的外挂甲片纷纷扬扬从他身上落下,如同被甩到的负担般留在身后。
环绕不休的齿刃分开了挡在面前,几乎形成了墙壁的触手,烟头几步便蹿到了那雕塑前。
“住手!”
安琪儿的虚影重新在烟头面前浮现出来,她双手挡在面前,平伸的胳膊仿佛要把烟头推出去。
“你不知道你摧毁的是什么!”
烟头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得看着安琪儿,托管给装甲系统的异能利刃在自动切割那些触手时,也在不断抽取着他的异能存量。
纵然有装甲系统的优化,但繁多的利刃让他的异能存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下跌着。
所以烟头根本没有浪费时间的想法,他举起了右拳,冰蓝色的能量在拳头上飞快聚集,更多的能量则深入了烟头皮下的肌肉中,它们彼此运作着让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变得如同钢铁铸造的一般坚固。
而装甲仅剩的电磁肌肉系统也开始调动最后的备用能量,瞬间增加的出力,让落下的拳头如同跳帧一般,瞬间跨越了短短距离,落在了那闪烁的红色雕塑上。
拳头表层的异能屏障开始碎裂,紧接着烟头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如同被生生砸碎了一般痛苦,包裹着胳膊的电磁肌肉在他面前闪烁着像是崩断的弹簧一般,开始纷纷断裂,最终变成挂在他肩膀上的几缕残骸。
紧接着,他的植入物管理系统自动把右臂的痛觉神经切断。
“啊啊啊!!!”
在安琪儿的尖叫声中,以烟头右拳接触的位置为.asxs.,细密的裂纹开始在雕塑上蔓延开来,它们就如同最致命的病毒,又像是飞快生长的根须,很快蔓延到了雕塑四处,让它在烟头面前分成了两截,双螺旋的尖端因为失去了腰部的支撑,斜着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