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照片上如同鬼蜮一般的景象，安琪儿再次沉默下来，她安静的仿佛已经暂时被关闭，一时间烟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狭小的头盔中回荡。

这种沉默随着烟头视野上方的倒计时在不断前进着，看着那红色的数字在不断减少，烟头心中给自己定了个时间点。

也就是说一旦越过那个时间点，无论安琪儿是否配合，他都需要开口提醒她，自己来这里的本意了。

好在安琪儿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清亮起来的声音给了一种：‘她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的错觉。

但无论是烟头还是安琪儿自己都明白，这只是一个让双方不太那么难堪的假象。

“好吧，指挥官，我们先搞定通讯系统。”

用这句话做为开头，安琪儿给烟头投影出了一份地图，那是行宫的系统中枢所在地，而烟头想要恢复的通讯模块，也同样在那里。

“我刚才做了一下自检，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安琪儿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烟头向着目的地前行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他介绍现在行宫的状况。

“大部分的系统都进入保护性休眠了，不过因为第四循环水槽泄露的关系，有一部分设备受到了侵蚀，它们产生了致命的安全威胁。不但阻碍了整个系统的重启，也是我没办法通过软件方式隔绝的，所以只能拜托您去用物理方式把那些损坏的设备独立出来了。”

“安琪儿……”

她知道烟头想问什么，赶忙又说道：“您放心啦，那些被隔绝的设备至少还有两套安置在不同地方的备用系统，所以就像是你们人类拔掉几根头发一样。”

那个开朗的少女仿佛又跑了回来：“拔掉头发又不会让人秃了。”

以这句话做为引子，她在烟头的视野中投影出一个秃头的男性形象，用压低了不少的声音对烟头说道：“可不要把这些话告诉图伦将军哦。”

“嘿……”烟头给安琪儿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当然记得图伦将军，这位擅长治安作战的将军脑袋上光的能让站上去的苍蝇摔个半身不遂。

而在一个秃子面前提起拔几根头发的话题？

信不信恨不得把自己以前的头发，都封装在力场容器中保护起来的图伦将军，会抄起椅子和人拼命？

“好了，我们到了。”

不过轻松的时光总是很短的，烟头停在了一扇外表锈迹斑斑的门上，他低头看了眼那从门下方渗出来的锈迹，抬起脚看了看脚下。

在那里有一个印在锈迹上的深深脚印，已经干得如同沙尘一般的锈迹，被他抬脚的动作带起了一些，在贴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了一片黑褐色的云雾。

他皱了皱眉，重新把视线落在了门上，这扇金属门的下方遍布着如同人类皮肤病一般蔓延上去的锈迹。

“就是这里？”烟头伸手压在了门边，尝试着推了一下。

下一秒锈得失去了锁定功能的机械结构便在轻轻的压力下断裂，让整扇门都向着烟头推过去的方向倒了下去。

门隐藏在墙壁中的部分又让它没有完全倒下，只是洞开了一条宽宽的口子，让它悬在那里，仿佛是一具门的尸体。

“没错。”从定位系统读取到烟头位置的安琪儿用肯定的语调，对烟头说道：“您只要进去，找到17，22，39，号开关，然后把它们断开就好。”

“好的。”烟头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描述自己所看到的这幅破败景象，他伸手扒住了门边正要用力把这扇没了用的门卸下来，手刚抓牢门边，却又握空了。

烟头松开手，任由那些锈渣从自己展开的掌心中倾斜到地上，在头盔灯的光芒下，门边留下了印着半个拳头痕迹的空洞。

或许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安琪儿在烟头放开手后，轻声对他问道：“怎么了？指挥官？”

“没事。”烟头抬头看了看左右，在没有找到探头后，他把安琪儿的问题归咎在自己的坐标没有移动上。

“这边的破坏情况比我预料的更大一些。”他干脆抬起腿，一脚蹬在了门边没有锈迹的地方，下一刻这扇门便脱离了旁边门框的桎梏，直接向后飞了出去。

在头盔灯的光芒下，烟头清楚的看到了这扇门的下半部分，在剧烈的振动中化成了一团金属粉末，而另外剩下的一半则向后飞了进去，须弥之后从屋内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可以描述一下吗？”

“稍等一下。”烟头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门后，头盔灯投下的光晕，首先落在了整齐排列在他前方墙前的开关柜上，那些开关柜看样子整个被水泡过，上面还遍布着一些青灰色的苔藓留下的痕迹。

接着他看到右手方向是一张维护人员使用的桌子，桌子前的椅子不见了踪影。

左侧则是一扇半开的玻璃门，从里面的残骸推断，它曾经是一间专用的人员休息室。

耐心听完了烟头的描述，安琪儿的话语也有些犹豫，因为她同样清楚的知道，那些开关很可能已经失去了作用。

“请去开关柜看一下，如果上面的标签不在了，那么您应该找到从您的左手边数起的，1，2，6，三个开关柜，打开外部的保护门，应该就可以看到开关了。”

烟头依言找到了第一个开关柜，他用手想要拂去上面覆盖的苔藓痕迹，却很快发现开关柜的门已经朽烂的只剩下一个外型了，那脆弱的表面在手指的压力下脆的像被太阳晒了几十年的纸张，只要轻轻一碰便化成了悉悉索索的灰尘。

纵然明白有着头盔的阻隔，这些灰尘不会影响到自己，但烟头还是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偏过头看着里面的开关。

放电留下的焦痕和融化后又凝结的痕迹遍布了开关柜内部的每一寸空间，让它看着像是经历了一场霜冻，到处都是泪滴形的凝结痕迹。

描述过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之后，烟头微微摇头对安琪儿说道：“安琪儿，看样子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

说着话，他伸手想去尝试着扳下那开关，结果他只能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个把手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这可真是个坏消息。”听完了烟头描述的安琪儿，在耳机里发出一声苦笑：“不过这比起更坏的消息来不算什么。”

意识到这些开关无法操作后，她并没有让烟头再去看另外几个开关柜，而是很快计算出了替代方案：“那么只能直接切断那些设备的供电线路了，我想就是破坏的地方影响到了整个系统的重新启动。”

“或许是电涌的关系？”

“安琪儿。”烟头打断了安琪儿的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做？”

“嗯？啊！抱歉指挥官，您现在需要绕过第四循环水槽。”安琪儿很快修改了烟头视野中的地图：“那些设备在水槽的另一边，您需要绕个路。”

看着那突然变长了不少，兜了个大圈子的路线，烟头摇了摇头，转过头盯着开关柜这一侧墙壁的一角，那里有着明显的被水浸泡过的痕迹。

“安琪儿，你说过，第四循环水槽出了问题是吗？”他盯着那破损的地方，对安琪儿接着问道：“开关柜这面墙后面，是不是就是第四循环水槽？”

“是的。”安琪儿立即明白了烟头的想法，连忙阻止道：“可是它与这间房间之间，还有隔离甲板以及缓冲层。”

烟头没有立即回答安琪儿，而是走到那墙角前，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打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拳上去，起码会在拳头打破墙壁后，受到一点隔离甲板或者是来自缓冲层的阻力，可真当拳头落在上面时，烟头却有一种自己的胳膊突然陷进去的感觉。

“看样子，这里的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一些。”烟头收回了拳头，看着胳膊上遍布的锈迹，干脆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挡在头盔前，腿上用力合身撞了进去。

在穿越那层如同腐朽的建筑物中挂满灰尘的蜘蛛网一般，不会带来任何阻力的墙壁时，烟头还听到安琪儿在自己耳边小声抱怨道：“才不是想象呢，我认真计算过了！”

停下脚步的烟头摇了摇头，甩掉了挂在自己头盔两侧镜头上的碎渣，他耐心的等待面前那些被自己掀起来的尘雾淡去，才在头盔灯的光芒照耀下，盯着曾经的第四循环水槽。

“我现在在第四循环水槽里了，要我描述一下我见到的东西吗？”

“当然，我也很好奇，设计时能抵抗非常情况且保持完整性，不会出现大问题的循环水槽，为什么会破损。”

“不如让我先猜一下。”她依旧用轻松的语气，对烟头问道：“是不是时间太长了？里面的液体腐蚀了外壁？”

“不。”烟头蹲下来，捡起了自己面前一块圆形，一面是爪状结构，另一面则有一个把手一样的开关的东西。

虽然经过岁月的侵蚀，但它还像是其它帝国产出的武器一般，维持着良好的状态，外部的哑光漆散射着头盔灯的光芒，让那些简单的机械结构凭空多了一丝狰狞的感觉。

在烟头激活了把手上的准备开关后，另一侧的机械结构展开，电磁爪充能之后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放下这枚磁性手雷，烟头转头看向自己进来的地方，在对面的墙壁下方，有一排一共三个，四周被溶蚀过后，又凝固起来的圆形洞口。

“那是……？”

烟头抬起头，在头盔灯的照明下，他首先看到了一套散乱扔在地上的应急宇航服，在宇航服的旁边则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骷髅。

在骷髅的附近散落着一些耐储食品的包装，而遍布脚下和整个圆形筒仓内壁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则让烟头有一种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感觉。

“安琪儿。”烟头走到那纠缠在一起的两具骷髅边，凝视了那额侧多了一个窟窿的骷髅头几秒，然后才弯腰把其中一具胸口的识别牌拿了起来。

“亚瑟？亚瑟·温彻斯特。”烟头用手指擦亮了识别牌，读出了上面的名字：“安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