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全部？”米雪儿下意识复述了一下烟头的话，紧接着又对他问道：“你说的女皇号是我听说过的那个？”

烟头并不在意米雪儿是从哪听来的这个名字，他只是点了点头。

坐在后方的克洛伊并不理解这俩人的神秘互动，他一脸茫然的对两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女皇号？”

“帝国第一艘投入使用的超重型母舰。”烟头习惯性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他感觉到自己总是能快速平静下来，平静的可以面对当年那些痛苦的回忆。

“整个帝国只有两艘同级舰船，一条是投入第一探索舰队做为旗舰的女皇号。”烟头抽了口烟，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大胡子舰长中气十足的声音：“第二艘是骄阳号，坠毁在了彻斯特。”

听到烟头终于说起了自己能听懂的东西，克洛伊赶紧附和着问道：“彻斯特惨案？”

“是的。”烟头点了点头：“骄阳号的第二反应堆殉爆，让彻斯特七号星的半颗星球都变成了致命的辐射区。”

但这并不是烟头想说的，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屏幕：“如果女皇号坠毁在这里，那么残骸带的规模还得增加三分之一。”

烟头抬头看了一眼代表着隐形系统彻底因为太阳的照射而失去效能的倒计时，转过头正想要对米雪儿说些什么，先一步明白了他想法的米雪儿已经点了点头。

她抬手呼出了刚刚得到的扫描图投影到了大屏幕上，不过因为舰载设备的功率关系，它并不能穿透行星和残骸带，更不能同太阳的辐射较量，所以这张星图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到处都是代表未知的黑色区域。

尤其是距离他们最近的那颗星球，遮挡了大部分的扫描波，让星图上出现了一个锥形投影的黑色区域。

“我们船上的探针是特制的型号。”几个红点出现在了星图上那些未探索区域的附近：“这种程度的太阳照射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探针是没有隐形系统的。”

“没关系。”烟头摇了摇头，他清楚就算是探针有隐形系统，那系统也只能保护它到达预定位置，之后的扫描波动会彻底暴露它的存在。

米雪儿点了点头，得到烟头的同意后，她重新调整了探针即将到达的位置，一口气把搭载的五根探针都放了出去，其中四根用来进行扫描，第五根则是做为讯号中继。

考虑到了这个小小的恒星系中不知道存在着什么样的未知危险，那根被作为讯号中继的探针会在讯号上，被伪装成一艘与他们差不多大小的侦查舰。

当她按下确定按钮后，随着船身的轻微震动，一侧加装的鼓包自动打开了舱门，五枚外表绝对与‘探针’这个名词搭不上边的臃肿无人机离开了挂架，自动展开后激活了自带的发动机，缓慢飞向了预定的位置。

因为探针大多数都被作为一次性工具使用的关系，它们也没有搭载过大功率的发动机，所以距离所有探针到达位置，至少要一个小时左右。

在等待探针到达的时间中，被驾驶舱里的沉默环境逼的浑身紧张的克洛伊首先受不了了，他主动接过了准备饭食的责任，问清楚了另外两人想要吃什么，得到了一个：“随便。”一个：“鸡肉咖喱米饭。”两个答案后，忙不迭的离开了驾驶舱。

等身后的舱门关闭之后，烟头伸手指了指星图上那个锥形的未知区域，沉声对米雪儿问道：“你也觉得那里有东西？”

“单纯的直觉罢了。”因为等待的时间很无聊，米雪儿干脆把舰船的光学雷达升了起来，把那个长焦镜头拍摄来的影像投放到了大屏幕上。

在自动对焦的镜头拍摄来的影像中，那条残骸带的距离被拉进到几乎贴在了两人脸上，也让他们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太空的特殊环境，让很多没有被太阳所融化的残骸的时间，停留在了它们被摧毁前的最后一刻。

在放大的屏幕中，无论是那些没来得及穿上宇航服被从舰船的破口处吸出去，冻成了冰雕的尸体；还是穿着宇航服，却因为氧气储备耗尽，掐着喉咙被生生憋死的尸体，都在残骸间静静漂浮着。

那些曾经闪烁着电火花的线缆就如同一只只不舍的手，缠绕在了那些尸体上，让他们不至于飞离阴影的范围，被太阳炙烤成灰烬。

看到那些尸体飘浮的样子，自以为做错了什么的米雪儿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得看了眼烟头。

她本以为烟头会生气，或者是沉浸在回忆中，却没想到烟头在看了那屏幕半晌后，指了指右上角：“把这里放大一下。”

“没问题。”

在米雪儿圈出那个区域并且把它放大后，烟头用手抵在了下巴上，静静的等待那块残骸翻转过来。

那是一块来自舰船侧面的残骸，翻转过来之后，一行满是疮痍的编号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这是牧马人号。”烟头伸手指了指那串编号：“深空打击舰。”介绍完这块残骸之后，烟头又陷入了沉默中。

因为那些印在残骸上的伤痕，他可以很轻易的分辨出这些痕迹是什么样的武器造成的，而且残骸向外翻卷的边缘和微微鼓起的表面，也在无声的告诉烟头：它是被一次致命的内部爆炸从主体上撕下来的。

米雪儿明白了烟头的想法，她呼出了虚拟键盘，快速写了一个小程序载入了舰载电脑：“稍等一下亲爱的。”

随着执行按钮被按下，镜头再一次被拉远，绿色的锁定标志不端出现在屏幕中，密密麻麻的像是用光线织成了一张网。

“你们在干什么？”克洛伊站在打开的门后，眼前屏幕上不断出现的那些绿线让他看着就发晕，赶紧把视线从那屏幕上移开走了进来。

“你的鸡肉咖喱。”他把一个密封的餐盒递给了米雪儿，又把另一只手拿着的餐盒递向烟头：“你说随便，我就给你选了一份一样的。”

“情侣餐呢！”米雪儿一脸满足的表情，给了克洛伊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你！”

被米雪儿感谢的克洛伊，显然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用手傻傻的挠了挠后脑勺后，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应一下的，正要想对米雪儿说不用谢，却看到米雪儿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餐盒，塑料叉子挥舞着从烟头的餐盒里叉起一块肉。

“来啊，抢回去就是你的。”他沉默的看着米雪儿把肉叼在嘴里，凑到烟头面前含糊不清的示威着，而烟头则苦笑着把餐盒举到另一边，避开了米雪儿挥舞的叉子。

看着这俩人的互动，克洛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一盆带着冰的冷水浇了个透，他沉默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最后一个餐盒。

上面那代表着食物名称的字符，每一个笔画仿佛都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利刃，透过克洛伊的眼睛深深刺痛了他敏感的内心。

因为他在此时才发现，自己选的是艾曼喜欢吃的食物，而不是他的。

他拉开椅子，坐了上去之后沉默的揭开了餐盒，整个明亮的驾驶舱的灯光仿佛在此时出了问题：大多数的灯光聚焦在了那对狗男女身上，让他俩仿佛自己都在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光芒。

而到了克洛伊这边，那些灯仿佛又刻意避开了他的存在，无形的黑暗仿佛纱帐一般把他隔绝在了没人关注的角落里。

屏幕上的筛查还在继续，不过因为小程序太过简陋的算法，大屏幕上出现的不止是带着舷号的碎片，而是基本带字的都被筛了出来。

米雪儿很快发现了这个错误，她把搜索界面缩小到了自己面前，大屏幕上变成了一块块拍摄好的截图。

克洛伊边吃着明明美味，却难以下咽的餐点，边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渐渐增多。

很快的，他用叉子指了指那个屏幕，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们是怎么被摧毁的？”

听到这个问题，米雪儿和烟头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两人侧身回头同时看过来的目光，让克洛伊觉得很不舒服，仿佛自己被突然放到了一个满是聚光灯的舞台上一般。

“我，我说错了什么了吗？”他放下了塑料叉子，结结巴巴的对盯着自己的两人问道。

“没，你说的挺对的。”烟头干脆把椅子转了一半，侧身对着克洛伊，随意选了一张照片放大，用叉子指了指上面的伤痕对克洛伊问道：“知道这些都是什么造成的吗？”

克洛伊看了眼屏幕上那块不规则的残骸，他虽然不懂武器的型号，但还是能辨别出那些痕迹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激光持续照射。”他先是指了指残骸右上角，叉子一动指向了残骸中间：“高速电磁弹药留下的。”最后叉子落在了屏幕左下角的一片细密的划痕上：“撞击，以及应该是小口径武速射电磁弹药被弹飞后留下的划痕。”

说完之后，他放下了叉子，静静的看着烟头。

克洛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在期待着什么的样子，期待着被认同，渴望着被夸奖。

“很不错。”烟头对克洛伊点了点头，对方那副满是期待的表情让他有些尴尬，不禁用手指挠了挠鼻翼。

“谢谢。”克洛伊对烟头点了点头，他本想告诉烟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夸奖了，但这话还是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烟头并没有在意克洛伊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而是开口回答了克洛伊的问题：“这些船都是被他们自己所摧毁的。”

“你没有听错。”烟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对满脸震惊的克洛伊重复了一遍：“第一远征舰队的毁灭，是来自于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