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亲爱的，咱们这个星舰工程师到底靠不靠谱？”
正在锻炼的烟头瞟了眼趴在跑步机栏杆上，不断说话打扰他的米雪儿，干脆把跑步机停了下来。
烟头走下跑步机，接过米雪儿递来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接过对方的水瓶，拧开盖喝了一口后才对米雪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米雪儿的回答是用下巴指了指健身房的大落地玻璃，从这个位于空间站顶层的健身房看出去，外面黑暗的宇宙中除了一条像是环带一样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陨石带外，只有照亮它的一颗走入生命尽头的红巨星。
在滤镜的作用下，那颗红巨星的光芒是暗红色的，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用力的吸入最后一口空气。
“嘿，不如我们……”米雪儿凑到烟头身边，看了眼对方赤裸的上身上，那条像是蜈蚣一样盘踞在肋部的伤疤。
“不行。”烟头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打断了米雪儿的话。
“嘿！”这下米雪儿不干了，她瞪大了眼睛抱着烟头的胳膊轻轻摇晃着：“你还没听我想说什么呢。”
还没等烟头说话，两人面前的落地窗闪烁了几下，一行字从上面刷新了出来。
‘他是在告诉你别玩火。’
米雪儿看了看屏幕，又看向烟头哼了一声：“我讨厌你J！”甩下烟头一路用力踩踏着脚下的实木地板，像是愤怒的公牛一般消失在了开启的门后。
“你别介意。”烟头把毛巾从肩膀上摘下来，随手挂在了跑步机的栏杆上：“她开玩笑呢。”
‘危险都该消灭在萌芽中不是么？尤其是洛林小姐，更是喜欢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用这样一句话提醒烟头要看紧米雪儿之后，J才说出了来意：‘在这里住的怎么样？’
故意停顿了一下之后，另一行字在屏幕上刷新出来：‘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
“还不是你的医疗团队干得好。”烟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肋侧的伤口，一条粉红色的嫩肉闲的特别显眼。
在他抬头看向落地窗的时候，因为光线的关系，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与自己的倒影对视了几秒后，烟头把视线挪到了宇宙中的那颗红巨星上，回忆起了曾经简单的生活，不由得低声感叹道：“好的就像是在帝国时一样。”
‘帝国早就不在了，而且还有四个小时你们就要出发了。’J毫不留情的打碎了烟头的回忆：‘不得不说，你们带来的那个星舰工程师真的不错。’
烟头并不在意J的这种打击，几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习惯很多东西了：“你是说克洛伊？”
‘是的，我在考虑是否招募他。’J并不介意告诉烟头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可不是付得起钱的人，而这个宇宙中，能庇护他的地方也不多。’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J说的话，烟头莫名就想到了正在星域边缘和联邦政府对抗的叛军，他皱着眉正要问出来，却被先一步了解了他想法的J说出了答案：‘是的，吉米那边很缺这种人才。’
‘别怀疑一个专业掮客的眼光，克拉克先生是很值钱的。’
看到J的话，烟头无奈的摇头苦笑了两声，这就是他和面前这位总是缺乏共同语言的原因之一：对方习惯把一切都标上一个合适的价码，这恰恰是他最讨厌的。
J当然看得到烟头的苦笑，所以用一串省略号表达了自己的感情。
有些老生常谈的话烟头并不想再一次提起，面对J的省略号，他又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但愿他能活下来吧。”
这句话刚落，还没等J回应，烟头便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走到健身房的长凳上坐下，拿起旁边的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用力抽了一口。
蓝色的氤氲烟雾在空中漂浮着慢慢淡去，J也在静静等待着烟头接下来的话。
“克洛伊的记忆被篡改过。”烟头用夹着烟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你知道吗？”
看着面前屏幕上闪烁旋转的‘/’，烟头本以为J会又用要钱之类的理由把这个话题跳过去，甚至他都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J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回答道：‘是的。’
面对J的回答，烟头沉默地抽了口烟，静静的等待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几秒钟的时间过后，J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般，对烟头接着说道：‘其实克洛伊能在那颗星球上活那么久，只是一个统合教的陷井。’
这个答案并不算太过分，已经有了这种准备的烟头点了点头：整场拯救行动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他一个人去找到克洛伊，然后给在星球轨道上飘浮的米雪儿做好坐标，她再下来接上两个人快速撤离。
虽然听起来着像是一次快进快出，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的战区重要人物带出行动，可曾经参与过这类行动计划的烟头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
行动的关键其实与他没有多大关系，J在幕后做的事才会关乎到这次行动的成功与否，而真正到了他双脚踏在星球地面上的那一刻，已经是行动到了尾声该收工的时候了。
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没有烟头和米雪儿，随便找个人来也能完成拯救克洛伊的行动。
曾经在帝国执行过很多这种行动的烟头，很清楚的知道这类黑色行动是有一个通用的模版的，在这个能套用在‘情报收集’、‘人员撤离’，乃至是‘刺杀’的模版上，被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情报的准确性。
恰恰做为一个情报掮客，J就在这里面扮演着最重要的环节。
或许用‘环节’来形容J有些太过分了，应该说：‘没有J就没有这次行动。’才能体现出J的重要性来。
所以早就有了默契的两人，并没有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烟头也没有像是个被抢了心爱玩具，或者是考了好成绩却没有得到夸奖的小孩一般歇斯底里的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用这个动作示意J继续说下去。
‘就像是你所知道的一样，克洛伊其实一回到我们所在的世界，他的飞船便已经被统合教的探索船抓到了，他们从深度睡眠的克洛伊脑中获得了一个并不完全的坐标。’
‘不过因为他所乘坐的是帝国遗留下的探索舰的紧急逃生舱，在那个时代，为了避免未知的危险从深空返回我们的世界，陛下要求所有的逃生舱的导航系统中的数据，都是一次性的。’
‘无论是返回数据，还是出发点的数据，都是不可被复制的。’
‘所以联合矿业并没有从逃生舱中获得他们想要的数据，而克拉克先生脑中的记忆又因为某种原因被施加了保护，他们在不损坏克拉克先生的神智的情况下，只能得到我所提到的那段残缺的坐标。’
烟头听到这里，伸手示意J稍微等一下，自己思索了几秒后，对J问道：“J，虽然我有些事想不明白，但是我想知道……”
他盯着面前的屏幕，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宇宙，与J对视着：“为什么？”
是的，千言万语的解释，最终还会像是海纳百川一般汇聚成一个问题：为什么J要做这些？
别看J说的简单：成功让统合教有了克洛伊是有同伙的错误认知后，又篡改命令让克洛伊被扔到一个三不管的贫民窟，给烟头拿到了一个重要的且经得起推敲的身份，最后还让米雪儿能驾着飞船在星球同步轨道上等待烟头发出坐标。
这可不是什么星际海盗没事就来打秋风的边缘星球，而且是位于内环星系附近，可以算是被笼罩在联邦的光辉下，自己又有一套完善的监视体制的政教合一的星球。
如果说前者能做到这些的难度是1，那么J此时做得那些准备，难度就已经到了100了。
所以烟头才会好奇，J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做了这些？
钱？烟头可记得J对自己的特工看的很重，每一个特工在J的眼中，都是一笔难以估量的资产。
而且别忘了，之前J提到过，说整颗星球的情报网络都已经被无限期休眠，且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特工了。
这么大的牺牲，能换来什么？
‘我欠一个人，一份人情。’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让烟头用力抽了口烟，他看了看身边的烟灰缸，把烟蒂按了进去，慢慢碾灭。
“那这可是一份很大的人情了。”
J并不在意烟头这种拿来试探的语句：‘是的，大到我不能拒绝，不过很快就要还清了。’
“那你是说，我也是这个人情的一部分了？”
烟头尖锐的问题换来了J的一个笑脸符号：‘是的，因为你欠我的人情永远也还不完。’
看J打起了感情牌，烟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再去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新的话题：“说吧，你把米雪儿气走了，到底要单独和我说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看着屏幕上接下来刷新出的一行行字符，烟头忍不住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用力吸了一口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J在屏幕上对他抱怨道：‘能不能少抽一些，你这样会让清理成本变得很高。’
对于J的抱怨，烟头的回答是朝着脚下的地板弹了弹烟灰，换来的是J一个愤怒的表情，和威胁他要把这间健身房抽成真空的威胁。
“J。”烟头又深深的把一口烟雾吸入肺中，说话的时候那些淡淡的烟雾从口鼻中向外喷涌着：“报酬的问题我不想提，因为那是正常的市场活动。”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落地窗上方，那里有一个隐藏在通风口中的摄像头。
“我希望，这次事情结束后……”
烟头站了起来，把没有抽完的烟卷扔在了地上，抬脚用力踩了上去，碾了几下之后抬起脚来，地上多了一团黑色的污渍和被碾碎的香烟。
“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