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最露骨的讽刺：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你转的。

也不知道这位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还没等两人思索出这话到底是在怼谁，便用一大堆内容不同的小窗口塞满了这个屏幕。

那些小窗口每个显示内容都是不同的，有的是监控画面，有的是在播放的新闻，有的则是一份文件的照片。

烟头随意看了几个，便发现这些窗口里显示的东西来源，大多都是他刚刚离开的那颗星球的。

比如其中一个正在播放的新闻，便是说他所去的那个城市的贫民窟在一项新颁布的法令下，正在进行拆迁，不过悲剧的是拆迁队不小心把当年旧帝国时代遗留的一枚大威力弹头给引爆了。

画面上还配上了那个被反引力场压出来的大坑，以及表示遗憾的文字，此时那个坑中的类似岩浆的物质已经冷却，给坑底镀上了一层像是玻璃一样发光的外壳，乍一看跟炸了个核弹似得。

还有一块屏幕上说有一颗流星今天早些时候突破了星球的防御网，在黑了一把联邦并不存在的海军驻军后，画面一转到了某个正在宣讲的圣坛上，下方滚动条上的小字说那是统合教的某位负责宣传的什么教长。

此刻那位教长正借着这个机会，再一次拿出了统合教的末日理论，号召大家捐献无用的财物，来建造一艘新的方舟。

这些小窗口无形中展示出了一个有着庞大的公司底蕴，盘踞在一个星系，甚至能在某些程度上和联邦分庭抗礼的邪教的危机公关能力有多么可怕。

“其实没必要的。”烟头看了一会之后，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仰靠到座椅上给自己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指了指屏幕嘲讽道：“他们就算是说太阳会在明天熄灭，那些被洗脑的笨蛋们也会相信的。”

言下之意便是在嘲讽统合教多此一举，反正都是大规模洗脑，在星际旅行时代用流星末日说也太低级了。

‘不，你看到的只是你愿意看到的。’

J熄灭了大部分窗口，扩大了虚拟屏幕的投影之后，无形中被放大的那几个窗口让烟头微微皱起了眉。

其中一个显然是来自某个监控摄像头的影像里，一群穿着有那个双螺旋标记盔甲的士兵，正在有秩序的登上一艘外表喷涂着联合矿业公司，和统合教标记的运输舰。

从另外几个窗口中，来自不同源头的摄像头拍摄的景象，在烟头脑海中拼凑出了一个正在整装待发，即将飞向宇宙的武装船队。

还有个窗口是静止不动的，上面是一份日期戳是今天的电子文件，那份文件便是这些所谓的护教军出动的原因：他们要去深空进行一次圣战。

纵然那份文件写的冠冕堂皇充满了套话，但烟头还是能从那些关键性的词语中猜测出对方此举的用意。

‘罪人’、‘深空’、‘战争’、‘打击’、‘探索’。

排列无序的词语不短反复出现，显然是在强调着此次行动的目的，而带队人的高贵身份也让这次行动显得无比重要。

J显然发现了烟头的视线落在了该在的位置上，一行字符缓慢在屏幕中刷新了出来：‘是你们的出现，让对方的行动提前了。’

这话米雪儿就不爱听了，她一下就睁大了眼睛，抬头盯着不远处的摄像头反驳道：“这不是你计划的行动吗？”

‘是的。’J从来不会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很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的源头是我，是我没有算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

“没事。”烟头摇了摇头，顶着米雪儿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安慰J道：“你永远没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推测宗教疯子们的下一步行动。”

米雪儿悄悄在下面踢了烟头一脚，皱着眉头的表情显然是在反问烟头：‘嘿，你傻了？’

在她的想法里，现在显然是坐地起价的时候，烟头这一开口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不过这还不算是最严重的，她在心里重整旗鼓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看烟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保持安静。

“J，你到底想说什么？”烟头并没有去看摄像头，他正低着头把自己落在地上的背心拾了起来，从里面翻出了烟和打火机，正要抽出一根来的时候，一双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小手就把这两样东西从他手里抢走了。

“不！准！”米雪儿鼓着腮帮子，把两样东西藏在了自己身后。

看着气鼓鼓的米雪儿，烟头干脆用手捏了捏鼻尖，把这事给认了，毕竟是他先惹的对方。

但烟头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根据他对J的了解，对方是一个从来不会说废话的人，每一句话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的。

而在此时，这些话显然不是用来打击他们的，所以他想听听J接下来怎么说。

果不其然，在这两人友爱互动的时候，J已经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后勤部门出具的报表，文件右上角的双螺旋标记说明源头来自统合教。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后面，烟头注意到了一个时间：‘三十天’。

联系一下这份文件上的时间戳来自上个星期，烟头觉得自己已经知道J想要说什么了。

“你是说……”烟头盯着屏幕，缓缓对J问道：“他们的准备不全？”

‘是的。’

J的答案让烟头莫名冷笑了几声，在米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烟头戳手指向屏幕，对J又一次反问道：“你说他们准备不全？”

这话可不是烟头惯常的冷漠语气，骤然增大的音量让微微皱眉不知道想什么的米雪儿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抬头看向烟头，却看到烟头挑起嘴角摆出了个冷笑的表情。

“我记得，你说过我不是神。”烟头说话的时候习惯性的想要找烟，抬起手才意识到烟被米雪儿收走了，只能悻悻得把手搁回了座椅上。

他对着屏幕微微摇了摇头：“但是你现在告诉我，我要和至少一个团的人对抗？”

“准备不全？”烟头又冷笑了一声：“那你所谓得准备全了是什么意思？”

‘一个完整的深空探索舰队，其中至少有一条B级打击舰，以及一座研究&；后勤舰，还有由三艘中型运输舰组成的支援船队。’

J并没有用干巴巴的字符来说明，而是投影出了所提到的这个船队每艘船的型号以及它们所受到的改装。

米雪儿敏锐的发现了其中一个不知道是不是BUG的地方，因为那条B级打击舰，是隶属于联邦海军的，还在役的军舰。

还没等她说出这个漏洞来，J就接着投影出了现在出发的舰队，那条打击舰被从列表中移除了，连带着还有支援舰队也没了。

但这并不能让烟头开心多少，毕竟一张能被一根手指戳破的纸，被一根手指戳和十根手指戳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被开个透明窟窿。

‘为了得到这些讯息，我损失了这颗星球上最重要的特工，连带着整个网络也受到了影响，我不得不让整个网络进入休眠期。’

J这句话别人或许会以为是在卖惨，以取得更高的报酬，可烟头却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是说没有后续情报了吗？”

‘是的，而且他们仓促出发，有很多准备没有做到。并且最关键的是，他们并没有完整的冲击点坐标。’

J这句话歧义就很多了，在烟头的意识中，冲击点坐标是一串完整的数据，只有完整状态下‘能跳’和不完整状态下‘做梦都甭想’的区别，从来没听说过不完整还能跳跃的，所以他立即对J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老了。’留下这句让烟头皱眉的话之后，J接着解释道：‘现在的跳跃解算能力，已经可以进行半盲跳了，也就是说只要有了冲击点信标的一部分数据，就可以进行大误差跳跃了。’

烟头仔细读完了这句话，视线的焦点从屏幕上移开，看向米雪儿。

在米雪儿点了点头之后，他才接着对J问道：“那你是说，如果我们及时赶到，还能取得先机？”

‘一部分。’

J这句话又让烟头皱眉了，对方这种很少出现的模棱两可的说法，虽然不能让他打退堂鼓，但还是对不可见的前途产生了担忧。

“J，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另一头的浴室上方终于亮起了绿灯，浑身冒着水蒸气的克洛伊围着一条浴巾站在打开的门内，他的表情有些窘迫。

“抱歉，我想问问这里有可以换的衣服吗？”

坐在烟头对面的米雪儿，伸手指了指机舱另一边，用扎带固定在椅子上的旅行包。

“谢谢。”

在克洛伊走出来的时候，米雪儿注意到了对方右手一直提着的切割枪，正向要让他把那危险的玩意放下的时候，却感觉到烟头轻轻踢了她一下，抬头看到烟头正在对她微微摇头。

此时J也在屏幕上刷新出了新的字符：‘检修和改装时间被压缩到只有三天。’

‘烟头，我建议你不要进入冬眠，半个月的航行时间足够你初步恢复了。’

烟头也是这么想的，他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你有准备足够的人员和设备吗？”想起这条船外面那些大气层留下的伤痕，烟头紧接着又说道：“这个工作量可不小。”

“那个……”克洛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烟头回头看向他，只见他围着浴巾坐在座椅上，对着这边举起了左手示意自己要说话。

“我是工程师。”他迎着烟头的视线笑的有点腼腆，手腕一转指向自己：“星舰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