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自由空间的烟头用力抽了口烟，接着通过深呼吸感受着热辣的雾气进入肺部，停滞了呼吸几秒，等待肺泡完全吸收了那些饱含尼古丁的气体后，他才闭上眼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样不好。’对话框闪烁着出现一行字，在烟头把烟灰随意弹到地上后，一行字又冒了出来：‘这样真的不好！’
烟头在自己的视网膜显示器里调出了文字输入界面，手指微微颤动，把一行字打了出来：‘报告你的身份，AI。’
一直在用文字和闪烁的图像骚扰着他的这个AI，在得到期待已久的回应后，反而没有立即回答。
她沉默着，烟头也沉默着，透过那闪烁不断的视频窗口，两人仿佛在虚空中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最终对面的AI先忍不住了，字母一个个从对话框里浮现出来，组成了一句话：‘可不可以不要随便扔垃圾！’
烟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扔在地上，还在缓慢冒着烟的烟蒂，抬脚踩了上去，还用力碾了碾。
等脚挪开后，地面上多了个凹凸不平，印着鞋底防滑纹路的烟蒂，周围还有一圈黑色的灰烬，看着就像是地板上的伤疤。
面对烟头这种无言的抗议，对方的回答是一大串的省略号。
当然烟头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跟人杠上几下才开心，他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边抽边问道：‘你的编号，AI。’
烟头自己清楚，如果这个AI真的是帝国时代留存下来的，那么对方应该极为排斥他的这种说话方式。
这就像是在路边走着好好的，被人突然叫住后，对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用极其欠揍的语气问：‘你是谁，姓名，职业，年龄，人种！’等等最私人最令人尴尬的问题。
或者这么说有些不太明确，那么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淫虫走在路让被人这么怼住问了结果会如何？
早就打起来了好吧！
而在帝国时代，AI是享有完善的公民权的，她们不但有自己的名字，也同样有后天养成得不同的性格，但所有AI最为排斥的便是这种直接问出厂编号的行为了：这就像把一个人扒光了扔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广场中央，任路人评头品足一样屈辱。
这种极其失礼的对话方式，甚至写在了帝国官方出版的礼仪教材里，被列为‘AI不会告诉你的事’中的第一项。
果然，被烟头连续两次戳了痛处之后，对方的反击来了：‘你的权限已经过期，请提供新的授权码。’
对方的这种反击，在烟头看来就像是雏鸟在窝里发出的叽叽叫声，他随手就呛了回去：‘怎么？帝国不在了之后，平日里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也胆子大的敢跳出来了？’
被烟头呛了这么一句之后，那个AI又沉默了下来，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仿佛是经历了重大的心理斗争之后，才用闪烁的字符对烟头抗议，或者该说是恳求道：‘请……对我尊重一些！’
‘呵。’烟头根本没打算按这个莫名出现的AI得剧本来，他压在沙发上的手指依次运动，一行长长的字符出现在了对话框中：‘尊重？那是双方面的！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血爪的什么方舟里，你让我如何尊重你？’
这次AI的回话倒是秒到的，但依照之前她的说话模式，这句话有种早就准备好了的感觉在里面：‘你和记录里显示的不同，上面说你应该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温和？你看得记录是假的吧？’对于这句不知道该说是问题还是感叹的话，烟头也是一幅早就准备好，就等你来问的架势：‘如果你的数据库里真有我的记录，你该知道我的出生地，和帝国建立前我是什么样子的。’
这句话刚输入完，烟头就听到身边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没等他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半跪在他身旁，一只小手覆在了他夹着烟的左手上。
“我有些担心你。”扳手一脸担忧的与转头看向她的烟头对视着，她咬着另一只手的手套把它从手上扯下来，白皙的小手虚握成拳犹豫了一瞬，才展开覆在了烟头的额头上。
透过掌心感受着对方微微发烫的体温，扳手小脸上的担忧神色越来越重，她想要再问问烟头的状况，可刚才那句话就已经用尽了这个内向的小姑娘的全部勇气。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直到扳手通过手掌感受到了烟头一边眉毛跳了下，才猛地把手收了回来，那动作剧烈的好像是手掌盖在一块正在发红的炙热钢铁上一般。
“别担心。”烟头微微摇头，随手点下发送键，伸手拍了拍扳手还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嗯。”扳手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才在微微点头后，前倾身体凑到了烟头耳边。
“小心些。”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的烟头都能感觉到自己耳朵上的绒毛被扳手呼吸时的气息吹拂。
说完这句话之后，扳手便放开了烟头，转身向一边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转身，可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路走回到了墙边，蹲在了自己打开的背包前，不知道在那里鼓捣什么。
目送着扳手走过去的烟头在视线收回时，与站在另一边双手搭回枪身上的老爹视线碰触了一下，接着便被老爹身后正在睁大眼睛想要吸引他注意力的淫虫所吸引。
顾虑到站在自己前方的老爹，淫虫没敢发出任何声音，但他那副吃了糖渍得死蟑螂一般的古怪表情还是像强力磁铁一样，成功让烟头对他行了注目礼。
看到烟头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淫虫赶紧伸手指了指老爹，然后双手配合着做出了拽出自己舌头动作，又把舌头拽的长长的，最后在自己脖子上缠了两三圈，双手配合着拉紧勒死了自己。
翻着白眼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之后，淫虫又指了指低头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爹，手腕转动手指指向烟头，还向前戳了戳生怕烟头看不懂。
最后他用另一只手隐蔽的指了指蹲在另一边的扳手。
简单来说，淫虫在用这一连串的动作告诉烟头：你动了老爹的女儿，他一定会勒死你！
看着给自己加了一连串戏的淫虫，烟头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他自己其实也挺纳闷的：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女人缘，这次醒来仿佛是转了运一般，瞅瞅都几个了？
不过这种对现状无益的感叹，显然不会占据他的思绪太久，因为刚才在扳手把手覆在他额头的时候，那个AI的回答就已经在那个窗口里刷新了出来。
‘请对我尊重一些，如果你忘了的话，我可以提醒你：别忘了这个居住单元在三十七分钟前，还处在真空状态！’
正是这句威胁，让烟头忍不住挑了下眉毛，惊扰到了扳手。
其实对这个问题，烟头同样是早就有了答案，或者换个方式来说：做为帝国中与AI最亲近的，也是最为了解AI的那批人之一，烟头知道的东西，显然比这个找上门来的奇怪AI多了许多。
但现在还不到撕开伪装布的时候，听着房间里的史东呼唤斑马帮忙的声音，烟头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能拿来玩。
是的，没错，就是‘玩’！
在另一边斑马与老爹对视了一下，取得了老爹的同意，把武器和外骨骼都留在外面，进去帮史东的时候，烟头也完成了新一句话的输入：‘哦，来吧。’
烟头这种滚刀肉，且不按牌理出牌的姿态让对方又沉默了好长时间：‘这可不是过家家，你得知道那是真空环境，你们人类……’
‘会因为减压爆开是吧。’烟头直接打断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符，他五指活动的飞快：‘说真的，我幻想过许多的死法，这种死法排在我个人的十大最恐惧死法的第六位，不过我显然没办法阻止你不是么？’
对方显然不会就这么让烟头呛的说不出话来，很快一句针锋相对的威胁就出现在了对话框中央：‘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哦。’烟头压根就不接招：‘这不是挺不错的嘛，人多了一起上路也热闹点。’
这些话语通过无处不在的电波，仿若化成了一个如同实质的嘲讽表情，又像是一个人抡圆了胳膊正反抽在了那个AI的脸上，让对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
此时烟头可没有等待对方回答的心情了，他再一次把抽完了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碾灭。
站起来抻了下腰背，走到那洞开的门边，正要过去看看情况却让老爹给叫住了。
“怎么样？”老爹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烟头的脸色，才沉声对他问道：“斑马说你不太舒服，现在感觉好些了？”
烟头点了点头，模棱两可的回答道：“还行。”接着他歪头示意了一下那扇打开的门，对老爹问道：“怎么样了？”
“不清楚。”老爹摇了摇头，对烟头他并没有什么想隐瞒的，所以接着补充道：“看样子史……史东找到了一些资料，他需要斑马帮助分类一下。”
说道这里，老爹突然很认真的凝视了烟头几秒，才开口对烟头问道：“你要不要去帮忙，看样子你对这个什么血爪教派很熟，要不要我去帮你和他说一声？”
“算了。”烟头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老爹的提议，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对老爹反问道：“你还看不出史东一直在针对我？”
这直白的反问让老爹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毕竟一开始他并没有看出史东的小算盘，还来来回回的维护着自己的朋友，所以此时被烟头这么一说，他便觉得自己的老脸分外发紧。
不过烟头也不是特意来给老爹添堵的，并且他此时也不是来逼着老爹表态的，看老爹说不出话来便对老爹点了点头：“我试试。”
转身走到门口，双臂抱在胸前靠在了门框上，探出头看着里面两个人正坐在桌前忙碌着。
接着，他的视线挪到了那具躺在床上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