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坏消息呢？”淫虫扛着枪挤了过来，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老爹的脸色，确定老爹根本没看向他时，干笑了两声撇着嘴接着问道：“是不是钥匙丢家里了？”

史东看了眼淫虫，视线越过淫虫的肩膀看向队伍末尾沉默不语的烟头，盯着烟头的脸看了几秒后，他收回视线用手在那门框上划过。

然后他指了指开始渐渐变得透明的墙壁，示意淫虫自己看。

随着墙壁整体变成像是玻璃一样透明，对面的景象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个竖直的爪型标志占据了整个门框，它像是一个来自地面的叉子，三个尖端指向空中。

高度清洁的内部环境仿佛停止了时间，让这个用特殊材料绘制出的符号能一直保持到现在，被众人所看到。

而在这个符号的另一头，则是依着墙壁整齐排列的一排三个圆柱形结构，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每个结构上都绘制着那个爪型标记。

“这是啥？”淫虫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史东，又看向老爹，视线最后转回来盯着透明的门，伸手指了指里面。

“血爪。”队伍最后的烟头发出了声音，他缓步走了过来，视线一直没有移动，就牢牢钉在史东脸上。

他微微眯着眼睛锁定着史东面部皮肤下的每一块皮肤，盯着对方的眼睛记忆着瞳孔的变化：“这是帝国大统一前的一个特殊教派。”

说道这里烟头突然停了下来，对史东问道：“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史东微笑了一下，翻转过终端给众人看屏幕上显示的对话框：‘重新清洁中，进度百分之十一。’

“然后还有充气以及补充压力的步骤。”史东放下终端，拿起自己的水壶来，拧开壶盖喝了口水，端着水壶对烟头笑了笑：“我们的时间多得是。”

烟头点了点头，从身上拿出烟来，靠在栏杆上给自己点了一支，边喷出烟雾边用手指了指那既像是个竖起来的爪子，又像是个三股叉一样的标记。

“在黎明之战后期，尤其是把整个恒星系要塞化的AI塞浦路斯被毁灭之后，其它AI意识到战争的进程已经不可能按照她们的时间表来进行，改为去寻找另一种解法。”

烟头的语速不快，他转过身盯着那黑暗的虚空，轻轻弹了下烟灰：“于是有的AI选择了与陛下合作，成为了帝国建立的基石；有的则找到了另一种解法。”

“你们要知道，在那个时代AI还是需要庞大的计算阵列来维持自己的高度智能化的，而无论是计算阵列还是对应的冷却系统，都不是一个手提箱能装走的。”烟头又呼出一口烟雾：“所以这些AI，天生就被限制在了某个区域间不能移动。”

“AI自己也知道她们的局限性，于是有的选择了把自己的家安放在了飘忽不定的战舰上，有的则不断的强化自己本体所在的星球，把它整个要塞化成了盾世界。”

在烟头说话的时候，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尤其是淫虫脸上完全是一幅不耐烦的神情，要不是讲故事的是烟头，这小子估计早就炸了。

“可再坚硬的乌龟壳终究是个不能移动的靶子。”烟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人类的特殊点就在于多变和不可琢磨的特性，当战争进程推进到人类联军占领了彻斯特最重要的制造星球。能在大气层外引爆，且让整颗星球停摆的巨型EMP炸弹被设计并制造出来后，AI们便不再是问题了。”

“请等一下。”史东打断了烟头的叙述，他微微摇着头像是个正在和人辩论的老学究：“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叙述中有个BUG。”

一根手指竖了起来，史东摇晃着那根手指：“黎明战争结束后是公司政治的崛起，之后才有了帝国的大统一战争。”他脸上浮现出一幅惋惜的神色：“你的故事讲的很不错，这些都是历史书上看不到的，但故事终究只是故事。”

“那你就当它是故事吧。”烟头却完全不接史东的招，他一幅无所谓的表情对史东反问道：“要不你来？”

“不不不。”史东一叠声的拒绝道：“还是你来，我也对那段‘历史’挺有兴趣的。”

他盯着烟头的眼睛，微笑着加上了砝码：“这可是历史书上看不到的。”

烟头没搭理史东，低头借着碾灭烟蒂的动作整理了一下被打断的思路，咽了口吐沫滋润了一下有些干的嗓子，接着说道：“之后AI之间也发生了战争，决定停止战争与人类合作的，与坚持要继续战争把人类灭绝的，两者最终选择了靠战争来解决她们之间的分歧。”

“然而除了这些站在两个不同阵营之间，彼此互同水火，只能靠着消灭对方的实体来解决0和1的差距的AI之外，还有另一些AI选择了隐藏下来。”

“这些AI，对这个世界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她们隐藏在阴影中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吸收到了一些人类的叛徒。”

在提到‘叛徒’这个词的时候，烟头是盯着史东的，他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动作，也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和思考。

“她们让这些人相信，碳基生命终究会达到一个无可逾越的瓶颈，而通向终极目标的道路只有一条。”烟头像是史东一样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那就是硅基化，成为不灭的硅基生物才是碳基生命超脱出去的唯一解法。”

“这种思潮像是病毒一样在人群中扩散，相信了这个理论的人占据了社会的各个阶层，而相应的技术也在研究中不断扩展：人体改造技术，纳米结构替换技术，深度改造……”

“其实你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些技术造就了你。”史东打断了烟头的叙述，一句话直接戳在了重点上。

这句话虽然是用着平铺直叙的语句，但里面的质问是显而易见的：‘烟头你不就是这些技术的受益者？’

对于史东的质问，烟头也没有反对，他点了点头之后接着说道：“在帝国一开始的时候，这些AI找到了她们的代言人，也就是陛下。”

嚯！这可是惊天秘辛，不说别人了，连一脸无聊的淫虫都摆正了姿态，看向烟头。

“帝国的一部分人体改造技术，是直接继承自血爪教派的。”烟头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边抽边说着历史书上绝对不会记述的东西：“甚至在帝国成立的早期，血爪教派也是帝国的基石之一。”

“可是有些人…….AI是终究安分不下来的。”烟头用力抽了口烟，烟草燃烧的哔啵声仿佛是跨越了历史的长河，在他耳边响起的那连绵不绝的枪声和惨叫声：“帝国的高层很快发现，血爪教派并没有依照协定进行有限和温和的传教，而是顶着帝国的禁令像病毒一样开始传播。”

“而且他们并不是光在传教，而是把整个行为进行了升级。”烟头吐出一口烟雾，盯着这些烟雾飘进了黑暗中，被黑暗本身所吞噬：“在帝国控制力并不太强大的一些偏远星系，这个教派开始进行有规模的集体自杀事件。”

“狂热的教徒开始使用一些方式来让自己身体融入机械中。”烟头直起腰离开栏杆，正对着众人，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划着：“器官替换只是最温和的做法，最极端的是直接割开皮肤把带着润滑油的齿轮埋入身体里。”

烟头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我见过的一具最极端的尸体里面塞了多少齿轮，甚至连血液都被替换成了润滑油。”

“所以？”

烟头看了眼期待着他话语的扳手，对方一脸好奇的表情和眼中闪烁的求知欲，让烟头感觉到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在胸腔里萦绕不去。

“女皇召开了执政官会议，在血爪教派的AI教宗连续缺席的情况下，另外十一位执政官同意剥夺血爪教宗的执政官权限。”烟头转身把烟灰弹到了黑暗中：“然后进行了一轮表决投票，整个血爪教派被定为非法，帝国开始对所有相关人员进行清洗。”

提到‘相关人员’的时候，烟头的视线就已经透过那透明的玻璃看向了里面整齐码放的圆柱体。

“可是我没想到。”他指向那些圆柱体：“血爪教派竟然还有人逃过了清洗。”

烟头紧接着摇了摇头，手指移动转向史东，他盯着史东的眼睛说道：“还能延续到现在。”

“依照教义的逐步器官替换，人体深度改造，进行升华仪式把整个大脑电子化，褪掉碍事的碳基躯壳。”烟头缓缓对史东问道：“那么你呢？你到了哪一步了？”

他手指从史东身上移开，指向那个被绘制在墙壁上的血爪标记：“它有告诉你那个终极答案是什么吗？”

虽然烟头的描述是平铺直叙几乎没有什么语气变化，但语句中的内容却是用‘惊天动地’形容都不为过，他用几分钟的时间描述了一个绵延上百年的，由AI建立的教派的兴起和衰落。

而那些字里行间藏着的牺牲者的血迹，仿佛正缓慢从空中滴落下来，在地板上积存着慢慢没过众人的脚踝，一直向上直到淹没口鼻，用那铁锈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面对烟头的质问，史东并没有接招，他沉默了须弥后轻笑了一声，看着向后退了半步与自己拉开距离的众人，缓慢摇着头一幅无奈的样子：

“你们真的相信他所说的那什么教派？”史东抬头看向烟头：“一个从来没有在历史书上存在过的教派？看看你们的表情，一个故事而已，你们在逗我吗？”

紧接着他又对烟头点了点头：“谢谢你，这个故事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