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老爹贴着墙闪开那打斗不休的两人,蹭到了这边,小心翼翼得把手里的杯子搁在桌上,放松得喘了口气之后,接过烟头递来的香烟对烟头一脸好奇得问道:“你打听个死人干什么?”
老爹就是随口一问,他压根就没期待烟头的回答,拽开一张椅子坐下来之后,他抻了抻后背:“那家伙……”
用摇头代替了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压根没把烟头当外人的老爹并不太喜欢说死人的坏话,但有些东西还是得说清楚。
“土狗这家伙出身海军情报局你知道吧。”他瞟了眼烟头面前的终端,点了点头没再去继续介绍土狗的生平,而是直接说到了恩怨部分:“我也是出身海军的,后来我不是因伤退役了吗?”
老爹轻叹了口气:“烟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也是个老兵,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些人很难真正走出来的。”
“所以当土狗找到我,说给我一个重回战场的机会之后,我就同意了。”老爹无奈得耸了耸肩:“那家伙是用半官方的身份来找我的,说情报局需要一支能在暗处行动的队伍。”
“再加上那时候我有不少战友的遗孀要养,而且土狗这个人我通过朋友打听过。”老爹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欠身把杯子拿了过来,吹了吹小小抿了一口:“他们说土狗这个人虽然不太地道,但是给钱还挺大方的。”
说道这里,老爹又喝了口杯子里的热水,不知道是不是被烫的,轻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些搞情报的有几个地道的?还不是你卖我我卖你的,反正给钱痛快就是了。”
“于是我召集了几个好手,一起去给土狗干活了。”
关于当年具体干了什么,老爹显然不想提太多,用一声叹息略过之后,他又喝了口水:“说真的,土狗这家伙背后的能量不小,每次给钱给的都特别痛快,一点都不带拖欠的,这也就让我觉得继续这么干也挺不错的。”
“可是我愿意,我队伍里的人却不太愿意,有个小伙子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把水杯交到左手,用右手在下巴那里横着划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你知道的,情报局的活能有什么好活?”
“年轻人嘛,谁没做过英雄梦。”说起这些,老爹脸上也是一副无限唏嘘的表情:“我那时候也是让钱遮了眼,觉得反正死的也不是我认识的人,死就死了呗,就算是老人和孩子又如何?既然土狗能把他们放在目标列表上,那他们自然有取死的缘由。”
“或者是他们家人。”老爹又无奈的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帮官方的家伙心都脏的很,哪会讲究什么祸不及家人,动不动就是全家老小都宰了不说,还恨不得把人头都砍下来挂路灯上警告其他有二心的人。”
“可是我受得了,不代表那个年轻人受得了。”
老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水杯,里面那些氤氲的蒸汽盘踞在杯口,翻滚不休的样子仿佛是有一只莫名的巨兽蛰伏在里面,期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他串通了几个人,在一次我们干活的时候,把场景录了下来。”老爹把视线从杯口移开,看了眼烟头,又看了眼在那边依旧打闹不休的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叹息让他的面容显得苍老了不少。
“正好那天土狗也在,他拷打的景象都被录了下来,我们几个也都在那视频里露了脸。”
说到‘脸’,老爹忍不住用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那些被签字笔画上去的乌龟,随着他的动作还是在皮肤深处若隐若现的徘徊不去。
“然后……”老爹把杯子放回桌上,双手配合着扬了起来,做了个爆炸的姿态:“那份录像被并没有被传出去,土狗先一步发现了异常,掐死了所有对外的通道,并且拿到了那年轻人发给法庭的一份副本。”
“接着发生的事我想你能猜出来。”老爹对烟头苦笑着说道:“灭口,追杀,整个行动都被情报局的高层否定,土狗一人扛起了所有的麻烦。”
“有些事我知道是无法避免的。”他低沉下来的声音里塞满了无奈:“我和那位年轻人拿到了录像的原本,在他自杀扛起了所有责任后。我想要和土狗深谈一次,把录像交给他,告诉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下不了船。”
说到这里,老爹停下了讲述,他看了眼一直没有点燃的香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把烟点燃之后用力抽了一大口,拿起水杯慢慢喝起晾凉的水来。
“然后呢?”烟头耐心的等老爹喝完一杯水之后,才对他问道。
“土狗通过中间人传话,说愿意和我见一面,把一切都谈清楚。”
老爹自己也明白,两方已经可以说是决裂的人要见面,搞不好迎来的就是藏在暗处的子弹,所以他自然准备了足够的伏兵。
“可土狗比我们准备的更充分。”老爹指了指头顶:“土狗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帮助,整个见面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他甚至调动了星球的方卫军来收拾我们,同时也把所有的脏水泼到了我们身上。”
听到老爹提到‘大人物’这个词的时候,烟头微微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老爹的讲述还在继续,仿佛此时他手里抱着的杯子里面不是温热的清水,而是刺鼻的烈酒,他轻轻抿了一口:“恐怖袭击,拷打,杀人全家,到头来都是我们这帮恐怖分子借着情报局的名头干出来的。”
“而土狗,只是个被蒙蔽的可怜人。”
“可怜人。”老爹嘿嘿干笑着,嘲讽的笑声让打斗的两人停了下来,扳手压着淫虫的肩膀借力从桌上跳了下来,给了想要扶她的淫虫一肘子,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
“老爹在给烟头讲土狗的故事。”
听到斑马的介绍,早就听过不止一遍的扳手哦了一声,自顾自的走到毛巾架那里给自己拿了条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跑到自动贩卖机那里刷了一瓶饮料。
她干脆把毛巾搭在了肩膀上,靠在自动贩卖机的读取区挡着不让淫虫刷终端,一口一口冰镇饮料喝的不要太开心。
“在丢掉了大部分人后,我和史东跑了出来,他用自己的关系想办法联络上了一位有良知的记者。”
老爹又笑了笑:“当然,那只是一个逼土狗身后大人物抛弃土狗的法子。”
烟头从老爹无奈的话语里品出了特别的味道,他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对老爹问道:“所以?”
“大人物都是爱惜羽毛的,我们用那位记者换到了土狗的位置。”
老爹双手握拳靠在胸前,然后缓慢分开,做出了收紧绳索的动作:“我亲手勒死了土狗。”
看老爹放下双手,再次端起了水杯之后,烟头耐心等待了几秒,却没有听到后续的故事,在米雪儿的催促下对老爹问道:“这就结束了?”
“对啊,这就结束了。”老爹抬头对烟头笑了笑:“我和史东用所有的积蓄换了新的身份。”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新的脸,还有……新的生活。”
“看吧,这就是我和土狗的恩怨。”讲完了故事之后,老爹的问题来了,他看着烟头的眼睛对烟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土狗的事的?”
这问题可真是戳到了烟头的软肋上,因为按常理来说,烟头根本不该知道任何与土狗有关的事,所以他这个消息来源的渠道便成了问题。
可烟头又不想把本来已经从那烂事里脱身的老爹再拉进来,因为土狗并没有表现出他认出了老爹的迹象。
‘你就说: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
看着视网膜显示器里突然弹出来的一个窗口,里面刷新出的一行字,还有后面标志性的,在一一秒一圈速度旋转的‘/’,烟头突然有一种想把自己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多了多少后门的冲动。
“J。”快点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最关键的,于是烟头盯着老爹的眼睛说道:“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
“哦。”人都是善于脑补的动物,老爹对烟头点了点头,借着这几秒的功夫他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么你和那位小姐……”
“是的。”烟头果断就承认了:“是J帮我和米雪儿躲过了公司的追杀,还洗干净了我们的通缉令。”
“我说呢。”老爹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拍了拍烟头的肩膀:“那位可是神通广大的很,我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脱身呢。”
烟头对老爹回以微笑,但眼前刷新出的字符却干掉了他今天仅有的一点好心情:
‘我是来警告你的,有一个警报被触发了,有人在翻你们的资料。’
借着去厕所的借口,离开了房间之后,烟头跑到了卫生间,他双手撑在盥洗池上,看着面前的镜子。
此时那面镜子仿佛变成了屏幕,J的字符从上面浮现出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人想翻你的老底,他们集中翻阅的是前几个月你的定位资料。’
‘前几个月?克洛伊?’烟头皱眉对J反问道。
‘是的,他们找到了联合矿业公司的内部记录,我能把你和米雪儿·洛林的记录洗干净,但是克洛伊的我没办法,现在这些人已经根据克洛伊的资料,发现你当时是在那条船上了。’
J知道烟头会说什么,所以先一步堵住了烟头的嘴:‘电子记录我可以修改,终端我可以烧毁数据库,人我可以安排整容,但我没办法洗掉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