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的很少做梦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眼前闪现出的一切都是传说中人死前会闪回的一生记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嗡嗡声,还有刺耳的闹钟功能在唧唧喳喳地贡献着高分贝的噪音。
“你的闹钟铃声难听死了。”
烟头揉了揉眼睛,盯着屏幕对面的米雪儿,对方看起来又憔悴了不少。
他很快发现,耳边除了闹钟制造的刺耳噪音外,无论是细语声还是圣歌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喂,把那玩意关了行不行。”米雪儿在屏幕另一边高声抱怨着,她伸手用力挠了挠像是鸟窝一样趴在头顶的头发:“吵死了好吧!”
烟头点了点头,呼出了终端管理界面,关掉了那个吵人的闹钟。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灯光,月白色的灯光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纵然刺眼却让人依旧不舍得挪开视线。
“你这样很傻的。”米雪儿抓起一缕头发看了看,重重叹了口气,丢开了头发,脸上浮现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嗯。”烟头收回盯着灯的视线,对米雪儿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和所感知到的这个事实:他竟然被治愈了?
让整个帝国最高端的人群都束手无策的玩意,竟然被米雪儿治愈了?
看了看屏幕上的通话时间,烟头更是觉得此时在做梦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差一点让他选择自我毁灭的玩意,就……这么消失了?
骤然到来的惊喜让他整个人的认知都产生了偏差,低头看了眼手上扎着的绷带,又抬头看向屏幕中的米雪儿,烟头很难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现在所感知到的,不是又一个要让他崩溃的幻境。
他心里很清楚,那东西总能找到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然后就像是轻轻在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背后推了一把一般,一举摧毁一个人的所有理智。
“所以……”烟头有些不敢问出那个徘徊在齿唇后面的问题,因为他担心如果自己问了出来,视野便会再一次回归成令人绝望的红色,面前的丽人也会成为一具血液四溢的残破尸体,那些耳边的窃窃私语也会一起嘲笑着他的天真。
“一部分。”米雪儿接过了话头,精力透支让她眼皮怂拉着,整个人都有些坐不稳,在床上摇摇晃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一头栽进被子里睡个痛快。
“你脑袋里的东西不全。”米雪儿伸手在耳边转了转,指了指那个完整的双螺旋模型:“通过这个推导出你的那个具体被改成了什么样,还需要时间。”
“自作聪明的蠢货永远是宇宙第一美少女最大的敌人!”
说真的,这个答案在烟头听来,远比什么彻底解决了之类更加真实,甚至他觉得就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非要让米雪儿一个人解决整个帝国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不,不……不用再麻烦了。”烟头放慢了语速,他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格外温柔:“就这样就好了,没必要再……”
“没门!”米雪儿一噘嘴打断了烟头的话:“宇宙第一美少女做事要有始有终!说是能解决就能解决!”她干脆一挥手,头顶的灯光又闪烁起来,没几下就从喇叭里传来一声响亮的爆裂声。
头顶因为电压过大而破裂的照明设备向下喷出一蓬电火花,整个房间的灯光自动切换成了红色。
“哎呀!”米雪儿尖叫一声,一缩脖子抱住了脑袋。
她低声念叨了几句烟头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对烟头挥了挥手,说话的时候心虚的不得了:“好嘛好嘛,今天就算了,慢慢来就是。”
“亲爱的,我通过改变你脑波频率暂时帮你屏蔽了那些东西。”米雪儿抱着脑袋,悄声对烟头说道:“我顺便帮你的新脑波与你身上的设备做了配对,不过可能还会有一些不兼容的问题。”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刺耳的警报声透过金属门传了进来:“你这几天先凑合一下,有什么问题就都告诉我,我帮你再调整。”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一个烟头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喇叭传了过来:“开门!我知道你在!紧急撤离!开门!!”
“没事的。”米雪儿对一脸担忧的烟头耸了耸肩,又吐了下舌头,一副恶作剧被抓住的心虚模样:“我去睡一会。”
“真的没事?”烟头盯着她背后闪烁的红色光芒,有心想移开视线,却又强迫自己盯着米雪儿。
“真的真的!”米雪儿干脆把被子蒙到了头上,瓮声瓮气的声音透过终端传到了烟头耳中:“我睡啦!记得打爆那帮家伙的屁股!”
说完之后,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对烟头挥了挥,然后做了个手势切断了通讯。
看着那黑掉的屏幕,烟头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自己已经被暂时治愈了的现实,他低头看向自己裹着绷带的手,用力攥紧了拳头,伴随着绷带对皮肤造成的压迫,丝丝缕缕的痛楚被神经传达到了大脑中。
这痛楚让他突然伸手撕扯起了绷带,当发现手没办法打开那固定的很死的断头之后,他干脆用牙齿用力咬了上去,力气大的仿佛是在撕扯仇敌的血肉。
伴随着一块块被撕扯下来的绷带像是飞舞的蝴蝶一般,纷纷扬扬落在身边的地板上,因为被暴力对待,又一次开始流血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盯着那鲜红色的血液,烟头愣了几秒,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灯光,肺部挤压着空气让笑声透过喉咙传到了房顶,又被反射下来落入耳中。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那些已经离去的人,烟头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人明白他此时心里到底有多么震撼:那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整个帝国高层心头,让无数人的生命就此消逝的玩意……
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解决了?
通过修改脑波或者是心脏跳动的频率,就能解决那玩意?
如果放在几天……几个小时前有人告诉烟头,这个问题能如此简单的解决,烟头绝对会把敢这么说的人的脑袋塞到水龙头下面,好让冰冷的水冲走那些傻逼想法。
虽然不参与研究,但烟头也清楚那东西到底让多少人愁白了头,甚至帝国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别抽调了两个AI参与研究。
那可不是黄泉那一类的次等的不能再次等的AI,而是与K同样的帝国最高层的,可以被称作是帝国根基的二十六个AI中的两个。
这两个AI单拿出一个来,都是帝国某个科研方向的绝对领头人。
但就算是她们一起努力,直到帝国毁灭,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
可是……现在它就被解决,被一个小女孩以及她的所谓朋友解决了!
烟头还记得那个声音,如果米雪儿所谓的朋友是那个声音的主人的话,那么让整个帝国束手无策的问题,便是被两个加起来可能都不到四十岁的小女孩解决了。
难以接受的现实让烟头伸手捂在了脸上,一种浓浓的挫败感萦绕在心头无法散去,在这一刻他有种所有人都白死了的错觉。
这当然只是挫败感带来的副作用,纵然不想承认,可烟头也很清楚自从帝国倒塌之后,整个人类世界虽然都在分享着帝国尸体上的血肉,但他们也不是在原地踌躇不前的。
不断的局部战争还是在刺激着科技的进步,他每一次醒来都能看到一个更加新的,也更加疯狂到让他加倍厌恶的世界。
又一次震动起来的终端,让烟头收回了肆意发散的情绪,他用力抹掉了脸上那些从来都不该有的液体,双手配合着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精神一点。
可手上传来的剧痛,以及鼻端闻到的铁锈味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伤口里流出来的血蹭到了脸上。
瞟了眼屏幕上那个扳手的头像,烟头干脆拿起了终端跑到了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把脸之后,他接通了通讯。
“我在。”他用毛巾擦了擦脸,对屏幕另一边的扳手说道。
“迟到可不是好习惯。”自觉昨天丢了个大脸的扳手,下意识偏头躲开了烟头的视线:“我在训练场这边。”她歪着头给了烟头一个侧脸,手指勾着一个塑料餐盒对屏幕亮了亮:“快点过来,还有两个小时就开始了,我给你带了早餐。”
“嗯!”烟头点了点头,把毛巾扔到了一边的架子上,正要关闭通讯呢,就听到扳手在另一边叫他。
“淫虫!”扳手让营地的地图显示在了终端的屏幕上,她指着那个绿色的定位标记对
烟头说道:“去把他也带过来。”
烟头看了眼那个建筑物在地图上的标签,明智地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扳手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扳手怒骂了两声,挥手切断了通讯。
很快把自己收拾干净,烟头套好了外套,又给自己拿了个封装绷带,边走边用牙齿配合着撕开包装,用手指捏着一头正要缠的时候,面前的门感应到他的到来自动打开了。
门外一个走过的人被门开启的声音所吸引,回头看到是烟头时停下了脚步,他对烟头露出一个特别友好的微笑:“早啊,兄弟。”
看到了烟头在给手上缠绷带的动作时,他手指了指烟头的手:“要我帮忙吗?”
烟头还记得他是那天给自己烟的好心人,他勾起嘴角对对方笑了笑:“没事的,很快就好。”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缠好了绷带,把断头贴好之后对他扬了扬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