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那辆列车消失在打开的气密闸门后面的黑暗中，克洛伊拿起搁在操作台上的切割枪，感受着塑料制造的枪柄透过手套传来的坚实触感，他用力攥了攥拳头，看向一直站在身旁陪着他的艾曼说道：

“等着我亲爱的，我去找你！”

可克洛伊并不知道，在那扇关闭的气闸后面，等待着烟头和米雪儿的并不是一路坦途。

米雪儿手贴在操作台上，等待了几秒后用力跺了跺脚：“法克！！被锁死了！”

她转身看向给自己点了根烟，正抽了第一口朝外吐着烟雾的烟头：“你还有闲心抽烟！！”

“你还抽烟！！”米雪儿一脸愤怒的走到烟头面前，一把夺下他叼在嘴里的香烟，用手攥了个稀烂，星星点点的火星从指缝里飘了出来，在两人中间一路上升着慢慢燃尽变成灰烬。

“我受够了你的神神秘秘！！”她愤怒的盯着烟头古井无波的面容，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一拳打上去，看看对方的脸色会不会改变一下的冲动：“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电车是被物理锁死了你知道吗？我搞不定了！”

怒火烧灼着她的神志，当她意识清醒过来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拳头已经落到了烟头的掌心里。

“放手！”她挣了一下胳膊，把自己被对方五指包住的拳头抽了回来，一脸愤愤地盯着烟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

“很奇怪。”烟头终于开口了，他看着米雪儿身后的电车窗外飞速掠过的灯光，沉声说道：“我有一种被引导的感觉，你没有发现吗？”

“没有！”米雪儿用力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在身边飞舞着，几根掠过了烟头的鼻尖，让他忍不住侧过头躲过米雪儿打了个喷嚏。

“我说过，我曾经经历过这种事。”烟头用手揉了揉还是很痒的鼻子解释道：“比起上次来，这次它很冷静。”

“冷静？”米雪儿挑了挑眉毛，干脆转身坐在了一边的座椅上，双手抱在怀里，仰头盯着烟头显然要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为她可不觉得这一路遇到的那些怪物哪冷静了。

“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知道那些变异来的怪物有多疯狂。”烟头走到电车的操纵台那里，盯着外面的景象。

那些飞速移动的灯光让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疯狂的怪物，层层叠叠的冲上来，踩着尸体就算是被子弹打成碎片也毫不退缩。

就是靠着这种极其原始的人海战术，怪物们用数量压倒了现代化的战争兵器，一步步蚕食着守卫者的阵地，直到用那可怕的骨刃让所有的活人也加入它们的行列。

烟头摇了摇头把这可怕的记忆暂时甩出脑海，可就算是这样，他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那怪们的啸叫声。

“而且还有一种关键性的怪物我们没有看到。”他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米雪儿，提示道：“你不觉得这些怪物缺少一个源头吗？”

“源头不是死人吗？”米雪儿毫不犹豫的便一句话顶了回去。

“是另一种怪物。”烟头耐心的对米雪儿解释道：“我之前说过，怪物的源头是一种DNA变异过的细胞，而这种组织细胞也是要进入死者的身体才会飞速生长，才能催生出各种各样的，我们看到的怪物。”

“可是这种细胞却需要一个类似培育母体的东西。”他低头看了眼操作台上的电车即时运行状态，抬起头透过玻璃的倒影看向米雪儿：“这种母体的形态不定，但多会遵循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好奇心压过了愤怒，让米雪儿忍不住开口对烟头问道。

这句话问完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连忙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去看烟头的背影。

“快速移动，以及一个方便注入细胞的，类似针管一样的结构。”烟头并不介意米雪儿的态度，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知道这种感染是否能在真空下进行，可咱们一路已经见过不少尸体了。”

烟头转过头看向米雪儿：“你没发现他们都没有被感染吗？”

“或许是那帮怪物来来不及干活呢？”米雪儿为自己忍不住接了烟头的话茬而懊悔，冷哼一声心里发誓再也不搭理烟头了。

“不，你不知道这种感染蔓延的有多快。”烟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加法，、而是以平方的形式扩展的，并且随着时间的延续，每一次翻倍的间隔都会缩短。”

“但是你想想，这条船感染爆发已经多久了？”说道这里，他忍不住伸手压在紧皱的眉心上，边揉边说道：“帝国的科学家建立过一个描述感染速度的数学模型，如果按照这个模型来算……”

烟头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相信米雪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此时电车外面的景象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沉默了几秒后，米雪儿忍不住开口对烟头问道：“是不正常还是怎么了？我们见到的死人还不够多吗？”

“死人是不会自己移动的。”烟头回头看了米雪儿一眼，又很快把视线转回来盯着车外，他眼角的余光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缓缓说道：“或者是被操纵的集体自杀，或者是被感染者集中到某一处。”

两人在此时同时意识到了什么，那便是统合教的死后教义，那是对信徒的尸体的处理方式：妥善保管尸体，然后把尸体集中到一艘太空船发射向深空。

而克洛伊的母亲，这么多年填进去的钱，也就是为了买一张死后的船票。

“法克……”米雪儿低声骂了一句，她盯着烟头的背影，忍不住嘲讽道：“看来你们帝国真是挖出了样了不得的东西，那玩意还学会建立邪教了？”

“不清楚。”J发来的资料里并没有关于那些‘死后的统合旅程’的详细数据，烟头也很难确定到底有多少太空船被发射到了深空中。

而且比起那些遥远的玩意，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米雪儿看到烟头猛地转过向自己扑来过来，氤氲的蓝色雾气包裹着空气形成了坚固的护罩把两人裹在一起，越过烟头的肩膀，她看到远处的灯光突然消失了，只有一片黑暗。

下一刻被车内灯光照亮的气闸便如同闪现般突然出现在车外，金属车头撞在了坚硬的气闸上像是被顽童一脚踩扁了的纸盒子，飞快扭曲成了一团无法辨认的垃圾。

震动像是水波般在‘柔软’的车厢壁上一路向后传播着，扭曲着坚硬的钢铁，碎裂的玻璃在残存的灯光下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碎片。

这些碎片密集的撞在异能屏障上，让那看起来坚固的仿佛永远无法摧毁的外壳，像是被雨滴打过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涟漪，而身下传来的震动此时才被米雪儿感觉到，那是仿佛要把骨头从脆弱的肉体中挤出来的特殊痛楚。

‘我要死了？’有那么一瞬间，米雪儿的脑海里掠过这个可怕的想法。

可是很快的，烟头坚实的拥抱把她从这恐怖的认知中拉了出来，一记全力爆发的异能冲击打在残破不堪的车厢上，撕烂了早已扭曲变形的铁皮，反作用力推动着他们像是炮弹一般撞烂了车厢门向着外面飞了出去。

飞在半空中的米雪儿感觉时间流动的还是那么慢，她看着那辆电车义无反顾的继续在气闸上慢慢扭曲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蜷缩起来好在上面贴的更紧实一些。

下一刻电车上携带的气瓶因为扭曲到了极限，开始破裂朝外喷洒着氧气，这些最好的助燃剂被电车折断的电线冒出的电火花所点燃，一路向后蔓延着直到引燃气瓶里剩下的氧气。

剧烈膨胀的气体爆发出灿烂的红色火焰，像是散碎的电车的葬礼上点燃的火葬柴堆。

轰然巨响声通过空气的传播到达了米雪儿的耳朵中，震动着耳膜让她以为自己仿佛失去了听力。

时间在此时恢复了正常的流动，一阵天旋地转中米雪儿努力睁大眼睛盯着那些飞速掠过的景物：站台的长椅，在冲击波下开始碎裂的玻璃，以及头顶的灯光像是午夜的萤火虫一样飞舞不休。

一声闷哼传到了米雪儿的耳朵里，随之而来的是浑身上下，仿佛所有骨节都断开一般的剧痛涌上大脑，让不堪重负的大脑一下便宕机了。

缓了好几秒之后，米雪儿才眨了眨眼睛，盯着头顶自动切换成红色的照明灯，长长的出了口气。

在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从致命的危险中活了下来。

耳边响起了自动灭火系统启动后，开始把环境抽成真空以灭火时的长长的抽气声，EVA服感受到了外部环境变化展开头盔把她的头包裹在内部。

她半转身体，从烟头身上滚了下来，看向烟头，却发现自己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以及因为气压急剧下降开始变红的面庞。

损坏的一半头盔从他后颈的收纳格里掉了出来，耸拉在肩膀那里，断裂的电线还闪烁着细小的火花。

“该死！”意识到即将要要发生什么的米雪儿尖叫一声，她左右看了一眼找到了被灭火系统锁定的舱门，拼命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呻吟，都在抗拒着大脑的命令。

“烟头！！”她大声呼喊着，伸手一巴掌抽在了烟头的脸上，几秒后才看到对方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她头盔内部的显示器显示，外部气压已经衰减到正常气压的百分之四十左右，而且这个数值还在飞速的降低，留给两人的时间可能还不到十秒。

反应过来的烟头单手撑着地，连滚带爬地靠到了门边，伸手抓住米雪儿的腿，用力把她也拽了过来。

米雪儿一手扶着烟头的肩膀，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软的要命，又一头栽了下去。

“帮我一把！！”她尖叫着，在烟头的托举下奋力挺起上半身，一手拍在了开门的触摸板上，狂暴的精神蛮横的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