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把视线从眼前的信签上挪开,裴秋实伸手捏了捏酸痛不已的眉心,抬头看向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神色的春娘:“到时间了?”
“是的……先生,若春娘……”
“和你没关系。”
探手拿过桌旁的荷叶,裴秋实把它打开拿出最后一片藕,皱着眉看了看塞进嘴里,随着藕片被牙咬碎,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桂花特有的香气共同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拿过旁边玻璃罐头瓶子,打开盖仰头咕咚咚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当药一样漱下去之后,裴秋实放下瓶子,一旁等着的春娘连忙拿起暖壶,给瓶子里倒满了水。
“好了,大晚上的你去休息吧。”
“先生?”
对春娘微微摇头,裴秋实把视线重新落到那封信签上:“没事,我一会就睡。”
待到春娘走后,裴秋实又伸手捏了捏眉心,之前坑的老方那顿周二的饭,吃起来就像是鸿门宴一样,想起当时的场景裴秋实就觉得自己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影响,嘴里那股子桂花味混着淀粉带来的甜腻味道,让裴秋实没来由的觉得烦躁无比,干脆又拿起瓶子用力灌了几口温热的白开水,咂咂嘴觉得好受了点。
当他又一次把视线落到信签上时,突然接收到了来自裴家依托龙脉,布设在城中像是监控网络般的大阵报警。
这警报突然到来,反而让裴秋实松了口大气,他站起来弯腰提起那小箱子,手里掐了个决整个人在淡淡的黄光闪烁中消失在桌前,只留下那封信签无风自燃,在淡红色的光芒中消失不见。
当熟悉的失重感离开,裴秋实已经挑起嘴角,看向不远处感应到他出现,正回头看过来的人:“哎呦!老韩啊!”
提溜着箱子,裴秋实对着一脸疲色的老韩挥了挥手:“我说您老人家这是几天没睡了?大晚上的也不早点休息,不养生了?”
心知自己要是搭茬了,裴秋实这小子打蛇随棍上,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最噎人只有更噎人,老韩直接就把话题岔开了。
只见他看了看裴秋实背后,脸上适时浮现出好奇的神情来:“怎么只有你一人过来?你家兔子精呢?”
“眼瞅着都后半夜了,不让人小姑娘睡个美容觉了?”
说着话的功夫,裴秋实走上前与老韩并肩站着,一起看向自他过来时,就咆哮不休的一个年轻人,对方的眼白已被红丝占满,双手虽然被手铐拷在了一根铸铁下水管道上,可随着他的挣扎,眼瞅着那管道上方都有灰落下来了。
盯着对方手腕上被手铐磨出来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裴秋实皱着眉回头看向老韩:“我说这是闹哪出?你看人孩子疼的,小心回头告你个野蛮执法。”
“说起执法来……你有执法权么?”
白了裴秋实一眼,老韩手腕一翻,一柄短剑出现在他手中,裴秋实瞟了眼那柄剑,发现它是桃木刻出来的,略微发黑的桃木一看就在人手里流转了不知道多少年,外面包浆都老厚一层了。
“不管事你就让开。”
见老韩左手捏了个剑指,在桃木剑上轻轻一抹,剑身上开始隐隐浮现出雷光,裴秋实连忙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你那雷击木戳人脑门上,还要不要三魂七魄了?”
说着话的功夫,裴秋实探手从怀里拿出张黄符递向老韩:“给这个,贴他脑门上就好。”
老韩也不疑有他,拎着木剑左手接过黄符,伸长胳膊就贴在了那咆哮不休的年轻人脑门上,待到那黄符上绘制的文字发光,那前一刻还想要挣脱束缚跳过来咬两人一口的人,却瘫软在地闭上眼睛发出了鼾声。
“行了,记得别把符拿下来就没事。”掏出手机作势看了看,裴秋实提着他的小箱子作势转身要走:“有效期六个时辰,别让他着了光就好。”
老韩怎会让裴秋实就这么走了,虽说看着裴秋实转身向前一步三挪的德行气得他暗地里咬紧了后槽牙,但话该说还是得说:“我说,你就这么要走?”
“不然怎么办?”裴秋实应声回头看向老韩,挑着嘴角回道:“您老人家都在了,我瞎掺合什么?我这野生的哪有执法权,真要掺合进来搞不好还给您手里递个把柄上去。”
裴秋实话是这么说了,但老韩是什么人?
光是那张符咒上迥异于现在道家系统,像字又像是符的图录,以及裴秋实提到的不能见光这两项,就让老韩猜出对方一定知道点什么。
深知裴秋实这是在拿捏自己,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这个道理的老韩,只得开口相邀道:“我那里有点粗茶,前一阵师门送过来的,要不要尝尝?”
“好啊……”答应了半声,裴秋实赶紧连连摇头想把话收回去:“还是算了,你那里龙潭虎穴的我去了怕出不来。”
“行了,年轻人这么矫情干什么。”说着话的功夫,老韩已经解开了那人的手铐,单手就把这个看着有一百来斤的人夹到腋下,任由这人脚在地上拖着:“走吧,先把人送到地方再说。”
领着裴秋实把人塞到他开来的车里,送到了当地有合作关系的精神病院,特别嘱咐完之后,老韩走出来看到裴秋实正依着打开的车门,慢慢抽着烟。
看对方这幅做派,老韩就明白了点什么,走过去拉开车门却没有坐进去:“小裴,关于最近这些莫名发疯的事,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见裴秋实没有搭腔,只是默默抽着烟,老韩灵机一动决定诈一下:“我听说前几天你在那虎精的引荐下,和这城里几个成名的大妖见面了,是不是你们暗地里……”
在话里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尾巴,老韩死死盯着裴秋实,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老韩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裴秋实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半点情绪都没露出来。
或许是被老韩看的有点不耐烦了,裴秋实扔下抽到底的烟头,用脚细细碾灭,抬头看向老韩:“我说,求人帮忙可不是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