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脑后一股味道特殊的香风吹过,九儿的声音在裴秋实身后响起:“为什么不接那药?那可是蟾宫来的。”
“没用。”裴秋实摇着头端起酒杯:“接了反而露了怯。”
一只五指修长的玉手插入裴秋实的视野,劈手夺走了那杯酒,翻转手腕就倒在了地上:“伤重就少喝酒!”
与闯入自己视野,面色薄嗔的九儿对视片刻,裴秋实哈哈一笑:“凡间的酒对我没用的,再说……我这伤也不是区区几两酒就能影响的了的。”
“你这人!”
跺了跺脚,九儿伸手就要扣在裴秋实手腕上,却被他手掌一翻五指微动给弹开了。
收回手搁在膝盖上,裴秋实抬头迎上九儿因为生气,眉毛快要竖起来的双眼:“哎,我就纳闷了,要是我就这么挂了,你可就自由了啊!”
“你这人,真的是无聊透顶!”
轻哼一声,九儿欠身又要去抓裴秋实的手,这次那纤细的五指撞在了一面莫名出现的镜子上。镜子上的云纹游动,闪烁着淡淡的黄芒,把九儿的手指包覆再其中,柔韧的力场让她如何用力都无法再深入。
白了收回手指的九儿一眼,裴秋实也把那镜子收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忘了?”
这点小问题怎么难得住九儿,她回了裴秋实个白眼,干脆一抖裙子坐在了之前老方坐得位置,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看着面前少年:“我要说我不杀伯仁,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太过虚伪?”
“伯仁却因你而死。”
回手指了指自己,裴秋实习惯性拿起酒杯,却发现里面的酒早就给倒脚底下了,咂咂嘴一脸郁闷得把酒杯放回桌上,拿起筷子想要夹点菜,却看着那几个餐盒上如同硬壳般凝起来的油,一下就倒足了胃口。
搁下筷子,自比伯仁的裴秋实把视线从倒胃口的餐盒上挪开看向九儿:“无事不登三宝殿……”瞅了眼自己手腕,裴秋实微微摇头:“你要说你是来看我伤的,那就算了吧……”
不等裴秋实把话说完,九儿便轻哼一声插言道:“怎么?来看看我未来夫君的安全也不行了?”
听了九儿的话,裴秋实哈哈一笑,用筷子指了指她的脸:“你看看你那表情,皮动肉不惊的,回去再练练。”
风情万种得白了裴秋实一眼,九儿伸手理了下跑到额前的一缕乱发:“你这个人呐……真是的,姨娘们都说凡间男子风情万种……”
“那我是没风情的那种。”
“你这个人!”见自己的话又被抢白,九儿冷哼一声,一把拍在桌子上正要站起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就笑了起来,盈盈坐下。
看对面人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样,裴秋实这次却没有着急开口,而是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看向九儿,显然是打着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主意。
“要是裴家人都是这糟糕性子,也不知道姨娘们到底喜欢上你家人的哪一点。”
轻叹一声,九儿眼波流转看了眼伫立在一旁的老柳树,转回头来视线落在了裴秋实脸上,与他对视着:“虽说郎君您昨晚遇袭与九儿无干,但自古红颜难免落得个祸水的定论,九儿为了自己的名声,今天也着实努力了不少。”
说话间,九儿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用荷叶包着的小包来,伸手挑开系着的丝线,缓缓展开露出其中白嫩如玉般的藕片来。
盯着那叠放的几块藕片,嗅闻着散出来的桂花味,裴秋实摇了摇头:“哎呦,城东头市场买的?”
“劳烦您老人家破费了,这时节的藕可贵的很!”
“要是买来的就简单了。”白了裴秋实一眼,九儿伸出手指在藕片上一拂,无形的气劲把它们推向一侧片片排开:“这时节的藕最是肥美,不过光是肥美可不够,还要选一截阳日生的,算好时辰正午时取出来。”
九儿的视线从藕片上移开,落在了裴秋实肋侧:“藕要正好有九节,取出最中的一截,要的是九九归一之意,然后不能出水见阳光,就要用同根生的荷叶紧紧包覆。”
用手指轻轻点了下那荷叶,九儿又说道:“光是这样也只是开了个头,藕自有之后便不见阳光,本为阴物,而天下物种哪有孤阴孤阳的,所以自然阳日生的藕重那一点真阳之气便最是旺盛,不见阳光也能让这些微有点先天之意的阳气不至于被凡间秽气染了。”
“然后,便是祭炼之法了。”
伸手在额头擦了下并不存在的汗珠,九儿视线落回到那藕片上:“青丘之术虽说为女子修炼,但其中还是有一门至刚至阳之术,正好拿来使唤。”
“幸不辱命,九儿赶在子时前炼好了,不过这凡世灵气匮乏,九儿便擅改了方子,多了最后一步。”
说着话的功夫,九儿伸出左手指甲一动就在无名指上留下一道伤痕,秀眉微皱,把伤了的手指悬在藕片上方,不多时一滴略微发淡,显得有些粉红的血珠便凝聚在指尖。
随着她手指抖动,这滴血落在了藕片上,它就像是滴入水中的染料,沿着藕片内部的脉络飞快传递着。
眨眼功夫,那几块藕片便分得了九儿的血,那些细小的血丝盘踞在白玉般的藕片中,让它们看着更像艺术品,而不是吃的了。
“好了,幸不辱命。”
把左手收回袖中,九儿抬头看向裴秋实,脸色莫名的变得灰败了些:“从服第一片开始算起,每隔十二个时辰服一片,连服九天,不可多服,不可少服。”
“这药走的是以毒攻毒的路子,靠着的就是先天的至阳之气消磨郎君体内的两道剑气,若是断了,恐那两道剑气会汲取其中阳气,变得……”
九儿的话没有说完,她相信裴秋实懂这个意思,撑着桌面慢慢站了起来,回身对裴秋实挑起嘴角笑了笑:“那妾身告退了,望郎君身体安康。”
话音还没落,九儿的身形就化成了一团红雾,轻风吹过散去雾气,只余下几片桃花花瓣慢慢飘落到石桌上。
只留下裴秋实一人,出神得盯着那几片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