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本就在人们的心里。
你心里若已没有爱,只有仇恨,地狱就在你的心里。──你心里若已没有爱,你的人也已在地狱。
×××
云已不见,雾也已不见。
阴森黑暗的山洞里,却有一堆火焰在跃动,闪动的火光,照亮了奇突的钟乳和粗糙的山壁,也照亮了丁小仙苍白美丽的脸。
她醒来时,第一眼就看见这堆火。
所以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火焰的跃动。
火焰的本身,仿佛就象征着生命,已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她从不知道火焰竟是如此可爱的。
然后她才看见杜军军,他冰一样的脸,已因火焰的闪动而变得有了生命。
现在他正将一只皮毛已洗剥干净的野兔,放到火上去烤。
他的动作复杂而缓慢,他脸上甚至也已现出种和平宁静的表情。
丁小仙从未看过他脸上有过这种表情,她忽然觉得他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可怕的人。
带着血的野兔已渐渐在火上被烤成金黄色,山洞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丁小仙脸上忽然泛起一阵红晕,她本不是那种一见到血就会晕过去的女人。
她忍不住要解释:“我刚才实在太饿,也太冷,所以才支持不住的。”
杜军军淡淡道:“幸好你身上有火种,否则就只能吃带血的兔肉了。”
丁小仙失声道:“火种是你在我身上找到的?”
杜军军点点头。
丁小仙的脸更红,她记得火刀和火石本在她贴身的衣袋里。
她咬着嘴唇,板起了脸,大声道:“你怎么能乱掏人家身上的东西?”
杜军军冷冷道:“我的确不该这么做的,我本该脱光你的衣服,把你放在火上烤来吃。”
丁小仙立刻用力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好像生怕这个人会真的过来脱她的衣服。
杜军军却再也不睬她,默默地将烤好的野兔撕成两半,随手抛了一半给她,竟是比较大的那一半。
丁小仙心里突又泛起一阵温暖之意。
她也不能算是个小心眼的女孩子,但杜军军若是给她比较小的那一半,她还是会觉得很生气。
她毕竟是个女人。
没有盐的烤肉,本来就像是已生了十八个孩子的女人一样,已很难令人发生兴趣。
但没有盐的肉至少总比没有肉好。
饥饿,本就是人类最不能抗拒的两种欲望之一。
丁小仙几乎将骨头都吃了下去,吃完了还忍不住要叹息一声,喃喃地道:“这兔子身上的肉简直比猴子还少。”
杜军军道:“它身上若是肉多,说不定早已被别人捉去吃下肚了。”
丁小仙嫣然道:“小洪说得不错,你有时看来虽然很可怕,其实却并不是个凶狠恶毒的人。”
她眨了眨眼,又道:“无论你怎么想,我总觉得他一直都对你不坏,而且比谁都了解你。”
一提起南宫洪,杜军军的脸色又变了,忽然站起来,冷冷道:“你自己还能不能脱衣服?”
丁小仙的脸色也变了,失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军军冷冷道:“你若不能脱,我替你脱。”
丁小仙大骇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杜军军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冷死、病死。”
丁小仙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的确已湿透,地上也是阴寒而潮湿的,这样子躺一夜,明天不大病一场才是怪事。
她自己当然也不想冷死病死,但若要叫她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她宁可死──除了南宫洪外,随便哪个男人都不行。
她咬着嘴唇,忽然道:“你是不是真的强占过宫本慧子?”
杜军军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但他却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是他做过的事,他就绝不推诿否认。
丁小仙道:“你会不会想强占我?”
杜军军冷冷道:“你是在提醒我?”
丁小仙道:“你现在若要强占我,我当然没法子反抗,但我却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杜军军在听。
丁小仙道:“除了南宫洪外,无论什么男人只要碰一碰我,我就呕心,因为我觉得世上所有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杜军军充满痛苦和仇恨的眼睛里,仿佛又有火焰在燃烧。
他全身都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丁小仙道:“你恨他,也许并不是因为他杀了小翠,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
杜军军突然一把揪住她衣襟,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嘎声道:“你错了。”
丁小仙道:“我没有错。”
杜军军道:“你不该*我的。”
他的手突然用力,已撕破了她的衣襟。
丁小仙倒下去的时候,雪白的胸膛已在寒风里硬起来。
她的泪也已将流下,咬着牙道:“我没有错,小洪却实在错了,他看错了你,你根本不是人,是个畜生。”
杜军军全身不停地颤抖,突然也倒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火光闪动下,他的脸竟已完全扭曲变形,嘴角就像马一样,吐出了浓浓的白沫。
丁小仙反而怔住。
她也听说过,杜军军是个有病的人,但她却未想到他的病竟会突然而来,来得竟如此可怕。
这少年不但孤独寂寞,满心创痛,而且还有这种可怕的病像毒蛇般纠缠着他。
唯一能安慰他,了解他的人,现在却已被埋入了黄土。
他这一生,过的究竟是种什么样的生活?生命对他也就未免太无情。
他应该恨的!
“我若是他,我说不定也会痛恨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
丁小仙心里的恐惧和愤怒,忽然又变作怜悯与同情。她若还能站起来,现在说不定会将他像孩子般拥抱在怀里。
可是她非但站不起来,几乎连动都不能动。
她连手都已阴寒潮湿而渐渐麻痹,只能勉强抬起来,掩住衣襟。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
脚步声很轻,但来的却显然不止一个人。
“这当然绝不会是南宫洪,南宫洪若要来,绝不会和别人一起来的。”
丁小仙的心沉了下去。
如此深夜,又有谁会冒着这种愁煞人的秋风秋雨,到这荒山上来呢?
脚步声已在山洞外停下来,闪动的火光,已无异告诉他们这山洞里有人。
过了半晌,外面就有人在试探问:“里面的朋友高姓大名?请见示。”
丁小仙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只希望这些人一时间还不敢贸然闯进来,只希望杜军军能在他们闯进来之前清醒。
但这时她已看见一柄刀从外面慢慢地伸进来,接着她就看见了握刀的人。
×××
上山来的人的确不止一个,但现在进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这人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却不是杜军军那种接近透明的苍白。
他的脸白里发青,在闪动的火光中看来,竟仿佛是惨碧色的,又像是戴着个青铜面具。
他的眼睛也同样阴森可怕,只看了杜军军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丁小仙裸露在破碎衣襟外的雪白胸膛上,眼睛里突又露出种*猥的表情。
丁小仙只恨不得能将这双眼睛挖出来。
这人手里的刀已垂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显然他已发现倒在地上的这两个人都已没有值得他戒备的地方。
他的眼睛更放肆了,就好像要钻到丁小仙的衣襟里去。
丁小仙忍不住大声道:“你看什么?难道你从来也没有看过女人?”
这人笑了,用脚尖踢了踢杜军军,这:“他是你的什么人?”
丁小仙道:“你管不着。”
这人道:“他就是那个一脚踢垮了三菱集团的杜军军?”
丁小仙道:“你怎么知道?”
这人道:“我本来就是来找他的。”
丁小仙忍不住问道:“找他干什么?”
这人道:“我本想找他去替我做件事……替我去杀个人。”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但现在看来他已只有等着别人杀他了。”
丁小仙勉强控制着自己,冷笑道:“你若真的有这种想法,一定会后悔。”
这人笑得更阴险,悠然道:“我不但真的有这种想法,还有另外一种想法。”
丁小仙又忍不住再问:“什么想法?”
这人笑道:“男人看见一个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着胸膛躺在他面前,他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丁小仙突然全身冰冷,失声道:“你敢?”
这人悠然道:“我为什么不敢,就算杜军军现在还能够拔他的刀,我也不怕。”
丁小仙道:“你……你真的不怕?”
这人道:“他若知道我是什么人,说不定会自动把你让给我的。”
丁小仙道:“你凭什么?”
这人道:“我只凭一样东西,一样杜军军连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他微笑着,用刀尖去拨丁小仙紧拉着衣襟的手,接着道:“就凭这样东西,我不但敢想,而且敢做,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看。”
丁小仙几乎已忍不住要失声大叫起来,她的手已不能不松开。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一样东西从外面飞进来,打在这人因微笑而露出的牙齿上。
只听“格”的一响,这人的门牙已然被打破了两三颗。
这样东西随着碎裂的牙齿落下来,竟是粒还没有剥壳的花生。
这人面色骤然改变,一只手掩住了嘴,一只手扬起了刀。
丁小仙看到地上的花生,脸色也已变了,忍不住失声惊呼道:“王伶俐!”
王伶俐也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人之一,为什么也偏偏来了?
她的运气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坏。
山洞外还是云雾凄迷,一片黑暗,一个人带着笑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只有王伶俐才能吃花生的,不吃花生的倒很难找出几个。”
一个人微笑着,施施然走了进来,穿得很随便,笑得很轻松,看他的样子,就算是天塌下来,他好像也不会在乎。
看到了这个人,丁小仙只觉得那闷死人的浓云密雾仿佛已忽然消散了,那愁煞人的秋风秋雨也仿佛忽然停了。
现在就算是天真的塌了下来,她也已不在乎,因为这个人就是南宫洪。
只要能再看见南宫洪,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她在乎的。
她心里忽然充满了温暖之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却故意要板起脸,道:“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直到现在才来?”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想早点来的,却又不能眼看着你那位宝贝二哥躺在地上生气,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你的二哥。”
丁小仙就算还想生气,也气不出了,忍不住笑道:“你本来就应该对他好一点,因为他迟早总有一天要做你的大舅子的。”
南宫洪看着她,皱了皱眉,道:“可是你们丁家的人为什么总喜欢躺在地上呢?”
丁小仙道:“你自己说过的,一个聪明人能躺下去的时候,是绝不会坐着的。”
南宫洪也笑了,道:“不错,有道理。”
他看了看杜军军,又看了看那个高举着钢刀的人,道:“你们都是聪明人,但这位仁兄为什么还不肯躺下去,这样子站着岂非太累?”
丁小仙眨了眨眼,道:“所以你应该劝劝他,要他还是躺下去的好。”
南宫洪点了点头,道:“不错,有道理。”
这人的嘴已闭起,嘴角还在流着血。
他本就是个老江湖、老狐狸,当然知道能用一颗花生打落门牙的人,绝不是好惹的。
但现在南宫洪又在背对着他,再难惹他的人,背上也绝不会长着眼睛。
他的刀又恰巧正对着南宫洪的脖子,这机会实在难得,错过实在可惜。
他突然挥刀,直砍南宫洪的脖子。
谁知道南宫洪背后偏偏像是长着眼睛,突然回身,指尖轻轻在这人握刀的手腕上一划。
这人的刀忽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