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结束了。以后有缘,江湖再见。”申九姑合起了箱子。
“申九姑,请留步。”金若兰举手招呼,缓步走过来。
“怎么了?”申九姑问。
“我俩都做过一个梦,在茫茫雪山之上寻找孩子。那是梦还是未来要发生的真事,可否见告?”金若兰问。
“是真事。”申九姑淡淡地回答。
“结果呢?”金若兰追问。
“如果一个孩子成为参娃,那就是大雪山的一部分,脚下的根永远植于千年冰雪之中。到那时,他们不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家庭,而是属于雪岭参门。别说是你们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那些参娃也不会回头了。”申九姑回答。
“参娃被迷失了本性?”金若兰又问。
“在你们看来,这是正确答案,但在参门看来,孩子成为参娃,正是生命得到升华的开始,几万个孩子里面才有一个具有这种神圣资格。人类追求永生,但参娃不必追求,已经获得永生。这种机会是很多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你们又担心什么呢?”申九姑问。
“我可以代替孩子受过吗?”金若兰再次追问。
“也许吧,走投无路之时,来大雪山找我,或许我能帮忙。”申九姑说。
“多谢了,多谢。”金若兰双掌合十,向申九姑致谢。
谁都看得出,她心里恨极了申九姑,但却始终保持温文尔雅的礼貌态度,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申九姑拎着箱子走出去,神情冷漠,没有丝毫温情。
林风和金若兰站在走廊里,目送申九姑远去,情绪低沉到极点,仿佛已经被那个箱子带走了他们所有的未来。
“我相信罗汉叔一定会有收获,不会让申九姑全胜而归。”林风说。
金若兰神情木然,默默地退回房间里,坐在沙发上。
“不要太担心,一切还末最坏。”林风跟过去,按着金若兰的肩膀,低声劝慰。
“我们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从前很多人试验过,全都不得善终。这一次,我们孤军无援,独立对抗参门,或许——”
林风打断金若兰的话:“一定要有信心,才能取得胜利。参门再强大,总比不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实力。我们并非没有胜机,如果于家和文家没有内讧的话,或许这一次参门也不会胜得如此容易。我们只不过是陷入了于大龙的大阴谋,才会全线崩溃,落到现在的地步。从现在起,我们不依靠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一定能扳回一局。”
“真的吗?你有信心?”金若兰抬起头,满怀期望地看着林风。
“当然有信心,你我联手,一定能够创造奇迹。上天让我遇到你,就仿佛给黑夜中迷途的旅人送去了一颗北斗星,让我找到未来,不再迷失。”林风回答。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合二为一,一起对抗黑暗的未来。
四个小时之内,金罗汉安排的所有线人都有回应。至少有四条消息表明,申九姑已经坐上了开往北方的飞机,降落地点正是雪岭所在的那个北方小城。
有人汇报说,金罗汉已经打扮成一个收购粮食的商人,跟着申九姑上了飞机。
金若兰放了心,按下电铃,要了午餐。
此刻,林风反而担心起来。在他看来,以金罗汉的实力,贴身跟踪申九姑,等于是老鼠逗猫,最终下场可想而知。不过,他没有提醒金若兰,以免影响对方的情绪。
下午五点,飞机降落,线人的消息再次传来。申九姑下了飞机,但却没有看到金罗汉出现。
林风的心沉下去,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金罗汉一定出事了。
果然,一个小时后,线人的电话打进来,声音十分慌张:“金罗汉先生……在飞机上昏倒,已经送往医院,但情况不容乐观……”
“行动失败了。”金若兰低语。
“申九姑不好对付,这种结局我们也能想到,而且能够接受。不用难过,只要是战争,总会死人的,这就是胜利的代价。”林风说。
“我没能阻止罗汉叔,他出事,我也有责任。难辞其咎。”金若兰说。
她的自责并没有阻止坏消息继续传来,晚上九点,线人送来消息,金罗汉没了。
金若兰眼中已经没有泪水,只剩下火一般的愤怒。
“我们还能做什么?”她问。
“别难过,这一轮战斗已经结束了,于家和参门受益,我们这一方完败。不过,战争并未结束,我们还有机会,但我需要你保持足够的耐心,而不是一味地自我崩溃。为了我们的将来,你要振作。”林风说。
“如果将来,参门要带走我们的孩子变为参娃,我宁愿——”金若兰狠狠地咬着牙,没有说出最后那句残忍的话。
在残忍无情上,他们比不过参门,绝对不会向自己的孩子动手。
“相信我,我会带你迎来最美好的将来。”林风拥抱着金若兰,用自己的勇气温暖对方,尽量鼓舞对方,共同走出情绪的低谷。
他相信,风水轮流转,参门不可能永远强大。只要足够坚强忍耐,他和金若兰一定有机会反杀参门。
“林风,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只相信你……”金若兰在林风怀中哽咽。
“好,你累了,靠着我,闭上眼睡一阵,再睁眼,噩梦就过去了,美好的时候就来了……”林风低声劝慰着,轻轻拍打金若兰的后背。
渐渐的,金若兰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雪岭参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跟你们血拼到底。”林风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默默地发誓。
现在,唯一值得林风欢欣的是,重伤后的金若兰已经没有生命之忧,可以平安地活下去了。
她活着,他就有希望。
她活着,他的人生就不会完全陷入黑夜,总留着一线光明。
窗外下着小雨,林风从浅梦中醒来,床头的电子钟指向清晨五点。
身边,金若兰沉沉地睡着,满头青丝披散在丝绒枕头上。
即使在梦中,她依旧紧皱着眉头,没有一丝笑容。
“四年了。”林风无声地叹气。
参门向于家登门讨债那件事过去了四年,本城一直平静,江湖不起波澜。
他和金若兰婚后一年,生下了儿子小航。至今,孩子已经三岁,健康漂亮,活泼可爱。
“醒了?”金若兰睁开眼。
“是啊,春天早晨总是容易醒。”林风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
“我去看看小航。”金若兰挣扎起身,忽然捂住额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我去,我去。”林风按住金若兰的肩膀,“快躺下。”
那一战过后,金若兰就留下了醒后头疼的病症。对于金罗汉的死,她十分自责,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
林风起床,走到隔壁的儿童房。
房门开着,小航不在床上,连孩子平时最喜欢搂着睡觉的布袋熊玩具也不在。
他走到客厅,客厅的门也开着。
一阵风来,雨丝斜飘,打湿了客厅里铺着的团花地毯。
他走到门口,向外一望,发现小航一个人站在台阶下的花圃里。
“小航。”林风叫了一声,立刻出去,下了台阶,冲进花圃。
小航脚下的草皮已经翻开,挖出了一个浅浅的树坑。此刻,他赤脚站在坑里,一手握着玩具小铲子,一手抓着布袋熊。
林风把小航抱起来,赶紧回到台阶下。
“小航,你在那里干什么?”他低声喝问。
小航睡眼惺忪地摇头,然后就大哭起来。
金若兰闻声而来,顾不得小航双脚上的泥水,把孩子抱在怀里。
“怎么了?”金若兰问。
林风没有回答,冒雨回到那树坑前。
那玩具小铲子是塑料制成的,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够用它挖出树坑,至少需要半小时以上。也就是说,孩子早就醒了,一直在苗圃里挖坑。
他抬起头,看着走廊下的金若兰。
金若兰的脸色变了,但一句话都没说,抱着孩子进屋。
林风把树坑填好,一步步地走上台阶,看着自己家的小院。
他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一场腥风血雨正在袭来。
早餐时,金若兰不小心打翻了奶锅,煎蛋时走神,鸡蛋全都糊了,弄得厨房里黑烟滚滚。
“若兰,别怕,也许是小航梦游,也许是……”林风安慰妻子。
“我们都清楚,是参门。”金若兰说。
“不会,小航只是没睡好,梦游。我开一些醒脑安神的药,煎好了给他喝,很快就没事了。我是医生,相信我。”林风说。
金若兰苦笑三声:“林风,你不必安慰我,我能撑得住。四年前,你为了我,跟参门签订誓约,我们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林风长叹:“好,那我不说废话,马上启动备用计划。”
“好。”金若兰点头。
他们的备用计划名为“掏心”,既然参门不给他们一家留活路,那么,他们就要逆袭,与参门同归于尽。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没分开过一天,用尽力气相爱,恨不得把一辈子的爱情之路一夜走完。
四年,他们经历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爱情,刻骨铭心,甜蜜至死。
所以,当噩兆来临,他们没有惊慌,心里只剩下视死如归的决心。
一周内,林风准备好了一切,包括从于家拿到的直达参门的地图和金凤门在大雪山东面的秘密据点钥匙。
小航的“梦游”越来越严重,在花圃里挖的树坑也越来越深。
金若兰几次把小铲子藏起来,最后一次,直接用菜刀剁碎了小铲子,丢进垃圾箱里。结果,第二天早晨,小航用双手扒出了一个深及膝盖的树坑,站进去之后,又把浮土填上,像一棵植物一样,立在花圃里。
林风和金若兰站在屋内,透过玻璃窗,远远地看着小航。
那种情景,诡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