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从来就是弱肉强食,没有第二条规则。
申九姑说的并没有错,雇佣兵能够进攻雪岭,他们当然能够展开反击,而且在今晚的人参盛宴上,赶来参与这次盛会的北方掮客们,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参帮。所以说,申九姑赶来杀人,也是无可厚非。
唯一可怜的就是那些被杀的人,他们被黄金和美元蒙蔽了眼睛,以为任何时候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做交易而不会伤害到自身。现在,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被打破,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不同,你是可以跟我们合作的最佳人选。”申九姑指向林风。
“我是永远不会跟雪岭合作的,死了这条心吧。”林风说。
看了那么多惨痛事件,他已经在心里设置了一条门槛,绝对不会跨越过去。也就是说,无论参帮提出多么优厚的条件,他都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你不懂,我们说的合作跟于家、文家都不同,所以,不要忙着拒绝,而是应该敞开心扉,接纳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同的事物。”申九姑脸上没有任何敌意,眼中只剩温情,仿佛见到了多年不遇的老友一样。
“不要对我使用移魂大法了,没用的。”林风说。
申九姑微笑起来:“年轻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是坏人,参帮也不是邪恶组织,我们只是挑选合适的对象,彼此付出,然后收获。对于那些遵守规矩的人,他们拿走金条,然后还债,就这么简单。就像你们到银行贷款一样,签下合同,以后双方都按合同办事,简单明了,高效无比。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才会上门讨债。我相信,你们已经问过于大龙,他就属于不守规矩的人。如果我们换位思考,你是我,会怎么做?难道还要带着礼物上门,客客气气地问候他,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还债,是吗?”
林风见过恶意讨债的人,闹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合同就是合同,谁若违反,就会受到惩罚。
“我只想说,请给于家一条活路。”林风说。
“当然有活路,交出参娃,全家平安。”申九姑回答。
“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条件,孩子没有了,于家也就断子绝孙了,这个家族还有什么意义?”林风问。
申九姑慢慢地寒下脸来,但是语调依旧平静:“我想请问你,如果当年于大龙没有拿到参帮的金条,而是冻饿而死,或者永远讨不到老婆,三餐不济,衣不蔽体。那么,哪里来的今日的于氏家族?世界上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叫花子而已。两相对比,他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是不是应该按时还债,以感谢参帮给予他的帮助?”
“可是,孩子是无罪的,胎儿是无辜的,你们不能带走他。”林风说。
“你这样说,就是不遵守规矩了。当时,于大龙从参帮拿走金条的时候,信誓旦旦,一定会好借好还。如果那时候不给他金条,是不是那些正义君子们又会说见死不救,为富不仁?”申九姑问。
这是一个巨大的矛盾,无论怎样说,双方都有道理。
“必须带走孩子?”林风问。
“这是一个誓约,无论我们在做什么,都是按照誓约办事。我们无权决定带走什么放弃什么,也无权代表参帮饶恕于家。你跟我说这些,毫无用处。”申九姑说。
“那么,等着我们的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再也不能避免了。”林风说。
“年轻人,你实在没有必要卷入其中。小姑娘,你劝劝他,不要盲目牺牲,还是回头去走自己的路,是不是?”申九姑说。
金若兰苦笑起来,因为她像林风一样,渐渐地无法分清对错,也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参帮这样做,岂不是打破了社会的规则?对于那些拿走参帮金条的人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受了金条的诱惑,一时糊涂,才会签订誓约。我猜,参帮一定知道这个原因,但仍然跟那些人签订誓约,算不算得上趁人之危?我想饶恕于家并不困难,既然是誓约,就可以改变通融,是吗?”金若兰问。
她死心塌地帮助林风,永远站在林风这一边,所以,一边听一边为于家寻找理由,进行辩护。
“如果现在有人上露台杀我,你们会帮谁?”申九姑问。
“谁会来?”林风问。
这一次,申九姑问的,又是一个无法分清对错的问题。
表面看,以申九姑为代表的参帮无恶不作,赶来杀她的,一定算得上是正义之士。可是,所谓“正义之士”也是幕后主使者花钱雇来的杀手,本身没有任何正邪观念,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申九姑反杀对方,会被江湖上认为滥杀无辜。
申九姑毫不反抗,被对方所杀,则江湖人就大张旗鼓地欢迎庆贺,认为除了民间一害。这种巨大差别,根本无法解释,因为申九姑的命也是命,不能被别人粗暴劫夺。
“不管是谁,马上就要到了。林风,如果我准备跪下来束手被杀,你会不会帮我挡枪?”申九姑问。
“我——”林风苦笑,“弄清对错正邪之前,我无法帮助任何一方。”
“等你弄明白,我就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有一百个人替我伸冤,我也不可能从坟墓里出来,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日子。所以说,你眼中的对错不是真正的对错,要想洞察世情的真假,还得好好修炼,十年磨剑,未来可期。”申九姑说。
就在此刻,有两队人马分别从电梯、步行梯上来,迅速向露台边缘的申九姑逼近。
冲在前面的一队为六人,以头盔、防弹衣、长短枪等单兵装备武装到牙齿,后面的一队为八人,全都使用冷兵器,高矮胖瘦不同,衣着五花八门,应该是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人物。
“我们……”林风无奈地摇头,进退踟蹰,无法决断。
“喂,你们两个看着歹徒杀人,自己什么事都不做吗?”申九姑问。
“你要我们做什么?”金若兰问。
“或者帮忙铲除歹徒,或者报警让巡捕救人,两样总要做一样吧?”申九姑好整以暇,神闲气定,根本没有将这两队人放在眼里。
她说那些话其实就是在给林风出难题,无论林风怎样选择,都是错误。
“怎么办?”金若兰问。
“我不知道。”林风彻底陷入困惑的泥潭。
“走开,无关人等闪开,以免误伤。”冲在前面的雇佣兵向林风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露台。
“帮他们还是帮我?”申九姑问。
“或许我们谁都不帮,才是上上之策。”金若兰代替林风回答。
“你们自诩为正义人物,可是在这种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却仍然选择了明哲保身。江湖永远没有正义,不管你们怎样说。所以,经过了今天的事,你们再为于家提供帮助的时候,最好想一想,到底谁对谁错。”申九姑挥挥手,突然纵身一跃,由楼顶跳了下去。
两队人马始料未及,赶到露台边缘查看申九姑站过的地方。原来。申九姑早有准备,下落至一半,双臂张开,滑翔翼随即打开,御风而行,飘然若仙。
雇佣兵举枪,要向半空中的申九姑射击。
林风冲过去,挡住那些莽撞的雇佣兵,把他们的枪口压低。
“这里不是大雪山那种不毛之地,如果胡乱开枪的话,只会把大家都拖到监狱里去。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不管是谁派你们来的,马上走。”林风低声叫着。
按照刚才的形势判断,申九姑无论采取何种方法都能够解除危机。只不过,她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是飘然离去。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中,她永远都游刃有余。
北方掮客找来的雇佣兵实力相差太远了,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两队人马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马上离去,露台上又只剩下林风和金若兰。
“大家几乎没有机会对抗参帮。”又一次,两人同时说出了这样的话。
申九姑的行动太诡异,实力太强大,在这个城市里与各种人物江湖人物缠斗,永远都高高在上,不露任何破绽。
“明知不敌,仍需努力。”金若兰说,“只有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滴血,才能接受既定的结果。”
远处,申九姑仍然在滑翔,只剩下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高楼大厦背后。
两人下楼,没有立即乘车离去,而是沿着申九姑消失的方向,慢慢地追过去。
深夜的大街上,除了他们,再没有行人。
“于家是不会认命的。”林风说。
甘明珠的死,只会激起他们的愤怒,他们有足够的钱寻找更多的雇佣兵。只不过,跟申九姑相比,他们所做的,永远落在下乘,被动地跟在敌人后面,狼狈防守。
“看起来,只有在郭宝鹃身上动手脚了。”金若兰说。
那种无奈之举属于下下策,近乎于饮鸩止渴。可是,面对如此强悍的申九姑,这样做也许是一种办法,只要郭宝鹃同意,这件事就能进行。
“金凤门还能做什么?”林风问。
“远在南洋的长老们说,参帮的所作所为与南洋蛊术没有什么区别。在南洋,一旦中了蛊或者是降头术,要么等死,要么跟下蛊的人和解,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请对方解蛊。再回到眼前这件事上来,只能是于家请参帮原谅,解除誓约。但是我们想想,那样可行吗?”金若兰问。
现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胎儿,于家剩下的只有金条。可是,参帮的金条堆积如山,根本不会对世上的任何财富动心。要想和解,于家根本拿不出任何的顶替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