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医生,不要太悲观了,大家都还年轻,未来变数极多的——”
刚刚说到这里,林风的电话响,打断了金若兰的话。
电话是于树打来的,一开口已经气急败坏:“林风,你在哪儿呢?赶紧到医院来,就在你诊所两条街外的医院。我在拍片室等着你,赶紧来,赶紧来——”
林风一惊,以为是郭宝鹃腹中的胎儿有问题,立刻问:“胎儿怎么样?别急,现代技术非常强大,任何问题都能提前介入纠正。”
于树愣了愣,随即抬高了声音:“不是胎儿,胎儿没事,是那些字,有人又留下字,这一次留在了……留在了一个根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林风松了口气,追问:“留在哪里了?你快说啊?”
“留在了——”于树压低声音,“宝鹃的小腹上。”
“什么?”林风惊叫起来。
金若兰走过来,跟林风一起听电话。
“你赶紧来,这件事跟你有关,赶紧来处理,别吓着了宝鹃。好兄弟,赶紧来,一秒钟都不要耽搁了!”于树带着哭腔说。
林风挂了电话,立刻去拿自己的皮包,大声告诉金若兰:“大辫子女人又留下字,这次是在医院,留在郭宝鹃的小腹上。我得赶紧去,抱歉。”
“一起去,等我一分钟换衣服。”金若兰说。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下楼。
大堂外停着一辆黑色宝马轿车,司机已经开门等候。
两人进了车子,直奔医院。
“不要急,慢慢来。只要大人和胎儿没事,其它都缓一步再说。”在车里,金若兰安慰林风。
林风苦笑:“我自己惹的事,不能连累兄弟。尤其是郭宝鹃现在处于非常时期,更惊动不得。实在不行,我就要报警了,让巡捕找到那个大辫子女人,把所有事情说清楚。桥归桥,路归路,如果真是我做错了什么,抓紧弥补,了结这件事。”
“未必是你的错。”金若兰伸手,按在林风手背上。
“我父母一生做事谨慎,从不结仇。这件事肯定跟他们没关系,只能是我这边出了问题。”林风说。
金若兰摇头:“林医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件事会不会跟于树有关?”
林风也摇头:“他是个公子哥、富二代,对药物一窍不通,连人参和树根都分不清,怎么可能跟‘参娃’扯上关系?”
“嗯,不急,不急,到了医院就清楚了。”金若兰说。
进了医院,两人快步去拍片室。
于树是医院的贵宾,有专门的休息室。
林风推门,于树正拥着郭宝鹃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四个医生、四个护士。
“林风,你跟他们说。”于树见到林风,铁青的脸色稍有缓和。
“林医生,你终于来了。”四名医生中微胖的中年人姓黄,是放射部门的主任,专管一切拍片业务,与林风极熟。
另外三人,则是拍片室的医生,也跟林风相识。
“黄主任,有事坐下说。”林风点头。
黄主任挥手,把四名护士赶出去,大家一起落座。
那件事的经过十分诡异,因为郭宝鹃作为孕妇,对于小腹的保护十分仔细,只有拍片的三分钟内露在外面,其余时间,全都束着美国进口的防辐射孕妇腰带。
也就是说,留下八个字的人混入拍片室以后,在那三分钟里将八个字写在郭宝鹃的小腹上。
“使用的是拍片室的蓝色记号笔,很难擦除,最后使用了医用酒精,才擦干净。”介绍完情况后,黄主任擦了把汗,接着让旁边的三人继续补充。
“我负责观察监视器,起先,我在观察胎儿的表面。三个月的胎儿十分模糊,我看得很吃力,眼镜都快顶到屏幕上去了。刚刚看完结果,准备坐下写报告,就发现屏幕上多了八个字——‘登门讨债,还我参娃。’我还以为是哪个护士跟我开玩笑,写在屏幕上的,就拿了张纸巾去擦,马上发现情况不对,那八个字是写在孕妇小腹上的。”一个医生说。
“对,一开始绝对没有字,就是有人冒充护士写下的,时间就在我用超声仪检查完孕妇的小腹后,回头跟他们两个交流意见时。”另一个医生补充。
第三个医生补充:“本来,能够出入贵宾室、拍片室的就只有外面的四个护士。她们说,有一个陌生的护士从财务办公室过来,给我们发加班补贴,每个人一万元。四个人乐坏了,只顾着数钱,没看到她进来做了什么。”
“我要投诉你们医院,你们统统逃不了干系——”于树压低声音怒吼。
郭宝鹃眼泪涔涔,伏在于树怀中,肩头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的问题,连累大家了。”林风一开口,先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肩膀上。
金若兰皱眉,欲言又止。
“刚刚于先生说,搞破坏的人是林医生的仇家?”黄主任问。
林风点头:“这件事说来奇怪,从昨晚开始,一个大辫子女人到诊所来,先是在我的药枕上写字,接着是于树的汽车座套,现在又跟踪到医院来,实在欺人太甚了。我马上报警,让巡捕来处理此事。”
“好好,还是报警吧,这种怪事,我在医院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黄主任再次抹汗。
“不要报警,等我家里人来了再说。”于树举手阻止,“林风,先别报警,爷爷最恨巡捕和小报记者。这件事不要闹大,只要宝鹃没事就好了。”
林风刚刚取出手机,只好又放进口袋里。
“监控调取了吗?”金若兰问。
“已经调取了,那个假护士离开拍片室以后,在女厕所里换了衣服出去,不过仍然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黄主任回答。
“大辫子呢?她是不是留着一条大辫子?”林风问。
黄主任摇头:“没有大辫子,是很普通的短发,最多只到肩膀。”
“什么?”林风怔住。
本来,他以为留字、杀人的都是那个大辫子女人,现在又多出一个短发女人来,情况立刻就变得复杂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护士开门,将一对面目和蔼、衣着简朴的中年人引进来。
“父亲,母亲,把您二位惊动了,儿子惭愧。”于树站起来。
郭宝鹃也赶紧起身,垂着头不语。
“没事,没事,只是些无聊的人搅扰罢了,宝鹃不用怕,一会儿跟我的车回去。”中年女人微笑着,走过去揽住郭宝鹃的肩膀。
她是于树的母亲,娘家姓甘,双名“明珠”。
“是啊,不打紧,回家去休息就好了,不必再麻烦医院了。”那个中年男人也好脾气地笑着,与黄主任握手。
他是于树的父亲于向南,本城某个大学的教授。
“于伯伯、于伯母。”林风上前打招呼。
于向南点头:“林风,于树把你也叫来了,真是的,小题大做。这件事不用报警,到此为止吧。”
于家夫妇出现,主动息事宁人,医院自然高兴。
于家人离去后,林风乘坐金若兰的车返回。
“这件事越闹越大,不报警怎么行呢?”林风自言自语。
“林医生,江湖上的事只能依靠江湖规矩来解决,这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巡捕的主要职责是维护治安,一旦案子上升到诡异、绝密的地步,巡捕也就无能为力了。所以,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人类社会就需要两套规则同时运行,一套属于官方,一套属于江湖。”金若兰说。
林风点头,同样的话,他的父亲也说过。
如果不是开了诊所,如今他或许也是江湖人,名马宝剑,快意恩仇,然后找一个金若兰这样的妻子,情投意合,永不分离。
“唉——”他突然叹了口气。
“又想到什么了?”金若兰问。
“一个小小的诊所,盛不下满怀的梦想。”他回答。
“林医生,你错了。”金若兰摇头,“江湖很大,也很小,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其实很羡慕你,有间诊所,朝九晚五上班,不必理会外面的打打杀杀,只要努力工作就好了。将来,妻子贤惠,儿女绕膝,平平安安一生……”
那虽然不是林风想要的生活,但如果将“妻子”换成金若兰,他也许会欣然接受。
“金小姐,如果你中意那样的生活,随时可以做到。本城已经被世界人文协会评为‘二十一世纪一百宜居城市’之一,排名第二十九。只要金小姐愿意,我可以帮你买房装修,大家做个友邻,时常喝茶谈天,岂不大快人心?”林风问。
金若兰抿着嘴笑,低头不语。
车子到了金鼎大厦,两人下车,再回房间。
“于树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金若兰问。
“他的爷爷?”林风一怔,在记忆里搜索者于树的爷爷于大海的模样,“清瘦,鹰眼,薄嘴唇,话不多,极少出门,也从不见记者。我跟于树认识十年,到他家里几十次,但只见过他爷爷两次。据于树说,他爷爷醉心于玄学,整天把自己关在藏书楼里研究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天罡地煞、占卜命相之类,与外人接触很少。不是你提,我都忘了他爷爷还活着了。”
“呵呵,真是的,他爷爷当然活着。身为华人圈子里的隐士大富翁,就算不公开露面,也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南洋江湖圈子里,都对于大海感兴趣,或者说,是对他的金子感兴趣。”金若兰说。
“周末到别墅去,或许能见到他。”林风说。
“真的?”金若兰问。
“郭宝鹃怀了胎儿,于家上下欢欣鼓舞,于大海也许会改变生活习惯,毕竟这是他的重孙子嘛,一定会非常重视的。”林风说。
“好,这样一说,我对周末的舞会越来越期待了。”金若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