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重回座位，所有人脸上都带着酡红，一开口满嘴都是酒气。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于向南告诉林风，“一个很好的办法……敌人肯定想不到。这一次，不但能够保住宝鹃腹中的胎儿，而且能够消灭危机，一举两得。”

他已经醉了，说话语无伦次。没有任何重点。

文哥又喝了一大杯，然后拍着桌子叫：“好办法，好主意，我早就说，只要于老爷子出马，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林风没有开口，只是笑着点头，应付对方。

当下，任何计策都应该保密，否则的话，一旦泄露出去，就不会对申九姑造成任何威胁。

“林风。”于大龙走过来，按着林风的肩膀，“他们都醉了，只有我们三个清醒，所以我想把自己的计划跟你说一遍。”

林风还没来得及开口，金若兰已经替他回应：“于先生，如果你决定拿着胎儿开刀，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做不到母子平安，至少应该保证大人活下去。”

于大龙脸上的笑丝毫不减，深深点头：“那是当然，任何时候，大人比孩子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这个计划的重点，也是死保大人。”

“喝酒喝酒，拿酒来。”文哥再次大叫，震得林风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们去隔壁的小会客厅聊吧。”于大龙提议。

三个人离开宴会厅，转入隔壁。

于大龙按了电铃，有个仆人进来，端来三杯咖啡。

“这个计划的核心是一个陷阱，我们在一个绝密地带布下口袋阵，设置诱饵，引敌人进来，然后抓紧口袋，引发大爆炸。无论参帮的人是人、是神、是鬼，都会被炸成碎片，荡然无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把这个诱饵做得非常巧妙，让敌人没有丝毫怀疑。当然，我也想到了办法，一定能够做到天衣无缝。我刚刚在想，结束了这件事，一定重酬谢二位。”于大龙说。

“还是让郭宝鹃当诱饵，包括她腹中的胎儿？”金若兰问。

“这是唯一能引诱参帮上当的因素，非此不可。”于大龙回答。

“那么怎样保证孕妇和胎儿的安全，有没有后备计划？”金若兰问。

“我无法保证。”于大龙直截了当的说，“既然是战斗，就一定会有伤亡，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司令官，也无法作这种保证。但是，我是于家的掌权人，必须这样去做，哪怕眼睁睁看着别人牺牲。”

正因为他说了实话，林风才有兴趣听下去，假如他跟于向南一样，始终在兜圈子，那就没有必要单独谈了。

“牺牲了郭宝鹃，那么于家就什么也没有了。”金若兰说。

“兵临城下，没有选择。”于大龙说。

他紧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交叉堆叠，一看就知道曾经饱经风霜，历尽沧桑。即使后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无法改变从前的形象。

“于先生，大雪山那边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十个不行一百个，一百个不行一千个，怎么样？”金若兰又问。

“如今的江湖跟过去不一样了，拿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够收到效果。我不止试过一次，近十年来，我已经试过不下一百次，你们相信吗？可怕的是每一次都失败，毫无例外。大雪山是吃人的，不管有多少人进去，全都有去无回。我刚才看了文哥，相信文家也是一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绞尽脑汁。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雪岭参帮这个帮派？如此神秘，如此狂妄，如此深不可测，简直就不是人。这一次，航拍器拍到了那颗人参巨树，我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我们不懂的东西，超出人类的终极想象。见到画面之前，你们能够想到，人参能长成如此巨大的植物吗？林风，你是中医世家，如果把这些视频拿给令尊看，他是不是也会震惊？所以说，面对参帮，做任何事都没有胜算，这几乎是肯定的。你们可以嘲笑我胆怯懦弱，但是我经历过的事，比你们多十几倍，我能想到的，你们猜都猜不到。我很感谢你们能帮助于树，只要你们人在这里，他就会安心，我就可以不用分心照顾别人。林风，谢谢你，也谢谢令尊，更要谢谢金凤门的金小姐。”说到最后，于大龙的表情越来越冷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其实，像他那样经历过很多事的人，的确已经没有感情可以浪费，只能就事论事，见招拆招。

他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一眼看穿事件的本质，直奔主题，毫不犹豫。

林风相信，一旦形势逆转，于大龙绝对会下手无情，讲参帮斩草除根。

“我明白了，我们能做什么？”林风问。

“做你们原来想做的事，就当是我的计划根本不存在，也没有见过我这个人，我们更没有交谈过。所有人一起布局，引敌人入彀。郭宝鹃是主要诱饵，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次要诱饵，大家合在一起，对方才会落入陷阱。”于大龙回答。

“好，一言为定。”林风点头。

其实他很佩服于大龙，只有这种言出必行、急如风火的做事方式，才能够克敌制胜。

现代人过的日子太闲适，所以做任何事都悠着来，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没有任何效率。以这种状态来对抗江湖人物，毫无胜算。现在于大龙出山，代替于向南，那么事情也许就有转机了。

“我们听候命令，于先生。”金若兰也点头。

“非常感谢。”于大龙向林风伸出手。两人紧紧握手。

“回去告诉令尊，这几年来他对于家的帮助没齿难忘，也希望他能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我们，战胜参帮，重新开始。”于大龙说。

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因为于大龙说得很明白，根本不用做任何准备，仍然继续原来的生活方式。明面上，他们不会引起雪岭参帮的任何怀疑，暗地里，于大龙会操控一切，布好陷阱，等待最后决战。

隔壁，文哥又叫起来：“喝酒，大家一起来喝酒……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林老弟，林老弟，赶紧回来喝酒……”

林风叹气：“都到这时候了，谁还能有心情喝酒？”

于大龙摇头：“错了林风，越是山雨欲来，越要镇定如常。你以为文哥喜欢喝酒，其实他只不过是用这个来掩饰内心的惶恐。文家历代人折寿一半，这就是一根紧箍咒，让他们坐立难安，仿佛生命正在倒计时。你应该好好跟他学学，放松心态，不露声色。”

“我会的，谢谢爷爷教诲。”林风说。

金若兰端起杯子喝咖啡，忽然一笑：“于先生，有件事，也许您应该告诉我和林医生，对不对？”

“不到时候。”于大龙很老辣，立刻摇头。

“您知道是什么事？”金若兰问。

“这个问题，平均每一年有一千个人问我，但我很少回答，知道为什么吗？”于大龙问。

“知道答案的人，都死了。”金若兰回答。

“没错，金小姐聪明，果然一猜即中。”于大龙说。

“那么，看来这一次我和林医生是要被蒙在鼓里做事了？直到终点，我们都不可能知道于家和参帮之间发生了什么，对吗？”金若兰问。

“没错——金小姐，知道越多，你就越危险。如果你不问、我不答、林风不说，那么，即使于家失败了，你们也可以置身事外，不会影响未来的生活。于家、文家、林家、金凤门……就像是茫茫海上的十几艘船，即便于家这一条船沉了，只要彼此之间没有铁索串联，其它船只仍然能够安全离开。假如我们采取曹操的铁索联船之策，将所有船只绑在一起，结果呢……赤壁之水太深，埋得下北方八十万大军。金小姐，我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连累大家。你们都还年轻，不像是我，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于大龙说。

“但是总有一天，于先生，您还是还是要公布真相的。对不对？”金若兰问。

“如果不能渡劫成功，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答应你，金小姐，这件事了结，我一定告诉你于家和参帮之间的恩恩怨怨。”于大龙回答。

当下林风考虑最多的是郭宝鹃和孩子的安全。既然是诱饵，就会近距离地接触危险，暴露在危机之中。

“这件事，你会不会告诉郭宝鹃和于树？”他问。

“我刚刚已经说了，所有人照常生活，背后布局的只有我自己。如果幸运的话，一直到结束战斗，所有人也觉察不到我的计划。我之所以跟你们说，就是请求你们，尽最大努力保护宝鹃和胎儿。”于大龙说。

猛地，门被撞开，文哥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指着林风大笑：“林老弟，你太不够意思，躲在这里，不敢出去喝酒。现在我们出去喝个痛快，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道明天是死是活。”

“好了，出去喝酒吧，年轻人，应该放松一点。”于大龙站起来。走出去。

文哥坐下，端起茶几上的凉咖啡，一口饮尽。

“不要再喝了，你已经喝多了。”林风说。

“这是在于家，很安全，喝多了也没事。再说，你是于家的贵客，他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你面子。”文哥说。

“不要装了，于先生已经走了。”金若兰笑着说。

“我不是装，而是本性。”文哥坐直了身子，醉态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