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不该杀了约翰逊？否则的话，王子的希望就不会灭绝，能够继续为皇妃实施换头之术。”卡尔问。

林川摇摇头：“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绝对不会怪你。可是，跟木人交往过深，一个人的思想也会变，变得无比古怪，成为一种异类。”

“那是我的事，别人无权干涉。”卡尔阴森森地说。

“但是你是公众人物，不可能只为了个人私利而损害地区的利益，想想看，当你获得特殊部门的领导人权力时，曾经怎样发誓，要为整个地区出力？现在，你为了自己的家庭，根本没有考虑地区的利益，这岂不是就是违背了自己当初的就职誓言？卡尔，回头吧，不要像王子一样，最后误入歧途，再也找不到归路。”林川说。

在某些时候，当一个人决定回头的时候，就已经回不了头了。这是惯例，从无例外。

就像现在，虽然林川口口声声劝卡尔回头，但是他也知道，卡尔已经回不了头，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千里。

“林博士，你太聪明，我本来想跟你结成联盟，借用你的智慧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现在看来做不到了，像你这样的聪明人，而且具有无比的正义感，根本不可能为我所用。所以，我必须在这里解决，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活着走出这片山谷。”卡尔说。

“需要如此绝情吗？”林川问。

“为了达到目的，王子能够欺骗整个皇室和那个地区的百姓。作为我来说，也可以效仿他，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都要让这件事平息下去。林博士，像你这样的聪明人，无论在哪个地区都是一种隐患，因为你无欲无求，不为名不为利，只想查出真相，让世界恢复正常。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当你追求公平时，就已经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比如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并存。”卡尔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林川的胸口。

“我可以为王子保守秘密，也就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不必闹到剑拔弩张，你死我活，不是吗？”林川问。

“没有人能保守秘密，除了死人之外。你应该知道，王子带着皇妃乘坐直升机离去之后，他手下的敢死队立刻就会杀进山谷，让我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我杀了你，马上撤退，借着地形掩护，回到山那边去。王子以为已经万事大吉了，但我随时可以操控布置在山脉那边的高端武器，瞬息之间，让他化为乌有。这件事发展到尽头，唯一的受益者还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卡尔说。

“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演化到这种地步？大家都在相互残杀，仿佛只有消灭了所有人，自己才能过得更好。实际上，就算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也只不过是枭雄和独夫，最终变成一片虚无。卡尔，现在我也想给你机会，一个人逃走吧，回到山脉那边去，追查大树的秘密，让一切尘埃落定。没有人记得你的秘密，所以无须保守秘密，当你成为一个好人，那些秘密也就不足挂齿了。”林川说。

“不用废话了，明明是一颗子弹能够解决的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啰里啰嗦解释这么久呢？”卡尔狞笑起来。

“因为你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林川摇摇头。

卡尔的右手拇指扣在扳机上，轻轻一动，扣下了扳机。可是，枪膛里并没有子弹射出来，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你大概不知道，杀了约翰逊之后，你的枪里就没有子弹了。一切都是王子的巧妙安排，我们算来算去，仍然没有逃脱他的圈套。”林川拔出了手枪，取下弹夹检查，里面果然同样只有三颗子弹。

也就是说，刚刚他和卡尔无论谁开枪杀死约翰逊，总会把枪膛里的子弹消耗干净，最终变得只剩空枪。

现在形势逆转，真正能够控制对方生死的是林川，而不是卡尔。

“还有什么话说吗？”林川问。

卡尔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不会开枪的，因为你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

“没错，我没有杀你的理由，现在你走吧，赶紧回到山那边去。”林川说。

正是对于弥勒大师的歉意，所以他绝对不会亲手开枪杀死卡尔。否则的话，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弥勒大师的亡魂。

卡尔丢掉了空枪，向山谷深处跑去。这里已经接近于他的地盘，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川能够想到，王子为了保守秘密，马上就会派人杀入山谷。

世上的人如此糊涂，为了个人私利，可以毫无顾忌地残杀同类，哪怕是几十人几百人，也将一举剥夺他们的性命，毫无怜悯之心。

本来，林川还在可怜王子，并且为了他的这片痴心感到惋惜。不过到了现在，自己却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随时都会遭到八方围攻。

他从另外一条路撤向山谷深处，以免遭到王子的追杀。

动身之前，他辨别前进方向，自己将会一直向南，奔向仙子湖。可是，进入森林之后，他越来越发现，树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跟从前完全不同，好像是要扎成篱笆，不让他过去。起初，他没有多想，认为只是森林的问题，那些树木本来就自由生长，无论长成什么样子，都不是问题。可是后来才发现，树木正在移动，非常可怕。

也就是说，树木已经不是固定生长在泥土之中，而是有规律地行动，阻挡他的去路。

林川站住，四周的树木枝条摇曳，仿佛怪兽的头发随风乱舞。

他不希望这些树木之中也藏着木人，那就等于是陷入了敌人的巢穴，再也走不出去了。他换了一个方向，笔直向西走，但是很快就发现，树木在西面也结成了一个方阵，将他层层围住。

最后，他甚至连后退都不能了，树木间的距离越来越紧密，使他寸步难行。

林川停下来，向四面张望。早知如此，他会避开这片森林，从另外的道路离开。

“我没有恶意，只想离开。”林川向着这些树木大叫。

猛然间有个声音响起来，似乎就在距离最近的那棵树的树干里。

“他已经知道了木人的秘密，但是，真的并没有心存恶意，就算不是我们的朋友，也不是最重要的敌人。散开吧，让他走，我们不用针对他，他也不会针对我们。”那声音说。

“你们是谁？你们跟约翰逊是一伙的吗？”林川大声问。

不过，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树木缓缓后退，亮出了道路。

林川走到那棵树的面前，拍打着树干。

“你在里面吗？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是人的社会，不属于你们。”他大叫着。

这就是林川的原则，为了捍卫人类的安全，他不惜与木人为敌。但是，如果木人的存在并没有威胁到人类，那么双方也许可以和平共存。他祈求那种结果，可是，不管是人类还是木人，都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思想，和平之路遥遥无期。

没有人回答他，而且他没有任何工具，可以伐倒那棵大树，把木人拖出来相见。

大树底下长着小草，林川累了，坐在草地上，随手揪起一片草叶。不巧的是，草上的锯齿竟然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立刻流出来。

“真的是太不幸了。”林川苦笑。

他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吮吸着。

忽然之间，他记起了一位古代神人——发明锯子的鲁班。之所以有锯子的出现，正是因为鲁班在爬山时，被小草割破了手指。他参考小草上面的锯齿结构，造出了世界上第一把锯子，能够用它伐倒大树，制作家具。

“这一次，我的受伤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启迪呢？”林川喃喃自问。

他当然不能跟鲁班相比，即使是在大学里学习古建筑修复的时候，也是把鲁班大师当作永远的偶像。

处在这种环境中，他的想象力变得无比跳跃，立刻又联想到自己的大学导师曾经极为神秘地说过——“鲁班之所以发明锯子，就是因为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想把森林里的大树伐倒，但是手上只有斧头，根本无法对付那些数人合抱的大树。所以，锯子的出现就是森林的噩梦，也是大树的噩梦。”

林川觉得，这里应该再添上一句——“锯子同样是树人的噩梦。”

现在的伐木工人拥有最便利的电锯，可以轻易伐倒直径两尺的树木。即使是那些参天大树，也会在伐木人的电动锯下面不堪一击。现在这个社会，只要有利益驱使，即使是珍贵至极的原始森林，也会在几周之内砍伐得一干二净。也就是说，木人已经没有护城河，随时都会失去自己的家园和巢穴。

想到这一点，林川不仅苦笑着摇头，或许木人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才会变本加厉，发动向人类社会的进攻。

如果约翰逊是木人，那么他到这里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解救皇妃。可是最后他没有成功，因为他用的方式实在是太笨拙了，明明知道不可能避开直升机的搜索，还是孤注一掷地展开行动，最终，命丧当场。

林川对很多问题想不通，就是因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结局或者发展方向，大家却选择了最愚蠢的那一条。

现在他只想解局，让卡尔和王子各自回到原先的地方，不要再次发生冲突。那样的话，至少山脉那边和王子的地区都会安静下来，不再纷争不断。尤其是卡尔这边，林川希望弥勒大师的在天之灵能够保护他，让他安然无恙地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