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们对山河九街盘似乎也是志在必得。难道你们在皇陵那边也埋伏了奸细？”林川问。

“现在是个商业间谍满天飞的年代，无论在哪一个城市当中，随便数数，间谍成百上千。就算我们不派出这些人，也有很多商业间谍主动向我们兜售情报，其中就包括关于山河九街盘的全套资料。我们当然对它感兴趣，因为它能决定山脉两边地区的和平，也能影响全球，既是危机，也是转机，更是良机。”海龟回答。

眼下，只要山河九街盘露面，就会引起一场争夺战争，而且会相当激烈，最终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到了那时候，修复皇陵已经变成了一个根本无法遮盖真相的幌子，任何人都知道，皇陵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皇陵深处埋藏的东西。

“海龟先生，我的意思是，结束了手术，你就应该保护着王子连夜撤退，而不是在这里耽搁下去。否则，山河九街盘露面，地区形势混乱，会出大问题的。我相信，如果王子有任何闪失，皇室那边谁都保不了你。”林川说。

“可是，只要我找到山河九街盘，那么，我不管是到任何地区，都能受到严密保护，根本不在意皇室那边对我是好是坏。林博士，不必担心我的安全，谢谢你的好意，假如你能够给我一些关于山河九街盘的消息，我会出大价钱，而且非常感谢。”海龟说。

“照你看来，你认为我能把消息给你吗？或者说，以你对我的认识，想从我这里拿到消息，可能吗？”林川淡淡地说。

除了手术，他不想跟海龟产生任何来往，因为对方身在特殊部门之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早就失去了人性。仿佛一头狰狞的饿狼，随时都有可能反噬过来。

“我左手有钱，右手有枪，不跟我合作，又跟谁合作呢？”海龟问。

林川摇摇头：“这时候讨论这些毫无意义，因为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行营。”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这一点你放心，林博士，我一直觉得，我们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所以，任何时候我都保证你的安全，请你放心。不过，作为交换，如果你得到山河九街盘的消息，一定得告诉我，否则，我就会把给你的东西连本带利一起拿回来，到时候你会后悔的。”海龟说。

林川冷笑了一声，轻轻点头。他对海龟的看法没有错，因为对方不会轻易施舍，每次付出，必须拿走回报。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林川和海龟都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所以，谁都没有主动向那座帐篷望一眼，更不会提出要进去看看。手术在进行中，他们两人的耐力较量也在进行中。

“你大概知道，木人已经大面积的混入普通人之中，根本没有辨别确认的机会。我一直在想，假如有一种工作机制，可以让木人像我们一样，为这个社会服务，那么社会会越来越安定。”海龟说。

“什么意思？”林川问。

“我的意思是，木人入侵之后，社会似乎没有发生巨大的改变。我曾经向皇室建言过数次，要在全国展开清查活动，拿出大量的精力梳理一遍，确保木人不能毫无阻碍地混入人群之中。可是，皇室那边给我的答复却是，世界很大，我们地区人口稀少，如果木人能够有效地补充人口数量，也可以默认他们的存在是合法的。至于木人对地区的损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们也是要在这个地区生活下去的。”海龟说。

“糊涂，荒唐，简直不可理喻。”林川连连摇头。

其实，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木人的出现并非是来补充地区人口的损失。他们一旦占据了人口数量的一半，那么，在这些精英种族的操纵下，海龟所在的地区就会变成木人区。那样一来，木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拥有了合法的地区控制权。就像瘟疫一样，他们有了立足点，源源不断地产生出先进人类来，向全球各地传染，那将是全球之祸。

林川无法干涉对方的法律法规，但是，很明显的，对方皇室的态度十分恶劣，简直到了愚蠢透顶的地步。有这样一群领导，该地区的未来黯淡无光。

“你怎么想？”林川问。

“我是忠臣，而且是世代忠臣，永远尊重皇室的意思，认真执行皇室的命令，保证自己整个家族不会出现一个叛乱者。我曾经想过，如果皇室完了，大不了我的整个家族自杀殉道，在历史上留下忠臣之名。”海龟回答。

“那你只能是愚忠愚孝，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进步意义。如果真的是忠臣，就得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不让皇室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否则，你只有忠臣之名，却没有忠臣之实。”林川说。

历史上那些忠臣总是直言进谏，任何时候都不会惧怕皇帝的权威，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忠言逆耳利于行，他们即使死于皇帝的屠刀之下，也会名垂千古。

像海龟这样，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准备自杀殉道，那就真的是很可笑，而且很可怕。

林川始终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海龟那边的文化总是有些缺陷，虽然学习的是大唐礼仪、天朝文化，但总归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我有个奇怪的想法，我们的皇室不像是普通人的皇室，倒更像是木人的皇室。”海龟说。

林川摇摇头，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为皇室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有血统关系在那里，绝对不会变成另外一种人。正是因为有这种纯正的血统，皇室才能领导那个地区的人民。像海龟这种怀疑，简直大逆不道，一旦传扬出去，只怕会诛灭九族。

“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有什么真凭实据吗？”林川问。

海龟摇摇头：“我只是第六感作祟罢了，干我们这种工作的，总是在疑神疑鬼，时间久了，连自己也变成鬼了，永远都在揣摩别人的真实想法，却忘记了什么才是人类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里，海龟深深地苦笑，其实这正是身在特殊部门中的那些人共同的苦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跟那些间谍人物打交道久了，不知不觉，自己也变成了间谍。

林川想到，聊斋中有某些故事曾经说到，山精树怪窃取控制权，让整个世界黑白颠倒。

那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因为老百姓对于皇室无比信任，几乎是盲目地执行着皇室的一切指令，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怀疑。一旦皇室发出的命令是完全错误的，反人类的，那么百姓的结局可想而知。

“海龟先生，如果你想到了这一点，一定是有什么事引起了你的极度怀疑，才会在心里有这种想法。”林川问。

海龟苦笑了一声：“林博士，我们今天说的话，只是陌生人之间随意的聊天，不代表你我的真实想法，也不代表我们的真实观点。所以说过听过就忘，随风而去，不留痕迹。”

林川点点头：“没错，我们不属于同一个阵营，所以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听过就忘，过眼烟云一般。”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想被对方把这些话当成把柄，所以才会提前交代这件事。

“我只说一件事，就能证明我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有一次，我因为一件紧急的公务，没有预约，直接进入皇室的深处。当时情况凑巧，外围的保镖出现了疏漏，所以我是在没人察觉的情况下到达那里。结果发现，至少有十几名皇室成员，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喝水。”海龟说。

林川当然知道，海龟见多识广，假如是用“奇怪”来形容皇室的喝水方法，那就一定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们喝水的时候，不是把水倒在杯子里，然后喝进嘴唇里，而是双手泡在水盆里，通过手指吸收水分。我当时看到那种情形，几乎以为自己是白日见鬼。他们的样子当然不是在洗手，因为水盆里的水缓缓减少，都通过他们的手指和手臂进入了身体内部。只有一棵植物才会用那种方式吸收水分，两条手臂、十根手指就等于植物的根系。”海龟说。

“他们见到你怎么说？是不是一定解释为自己正在洗手或者是保养皮肤？”林川问。

忽然之间，林川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因为他也想到了同样的一件事，跟海龟的遭遇一模一样。

海龟点点头，默认地给了林川答案。

无独有偶，林川遇到那件事的时候，皇室给出的答案也是一样。所以说，林川在这边的皇室遇到的情形跟海龟在那边的皇室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样。如果海龟认为，那边的皇室已经被木人占据，那么在林川这边，皇室也有了同样的诡异变化。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种答案一说出来，让人瞠目结舌，而且不可能被普通人接受。

普通百姓认为皇室高贵无比，天生就是来统治这个地区的，所以必须万民尊敬，俯首叩拜。假如对他们说，皇室之中充满妖孽，他们一定反过头来，把海龟和林川当做叛贼活活打死。

这种情况下，缄默不语反而是最安全的，否则的话，一旦跳出来，指出皇室的问题，将会像那个说真话的小孩一样，一旦说出皇帝的新衣并不存在，就会成为公众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