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与人的关系相当复杂，因为人类刀耕火种的年代，必须依靠于丛林才能活下去。从某种意义上说，丛林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屏障。

“大家小心，我感觉四周有杀气。”林川低声说。

“你们过来吧，这儿很安全。”金梁大声说。

“我们不要过去，一定有危险。”林川摆手。

“你感觉到了什么？”檀香问。

“四周杀气腾腾，大树带给我们的不再是勃勃生机，而是针锋相对的敌意。”林川回答。

“喂，你们三个到这个房间里来，我们研究一下从哪个方向离去——”金梁又叫起来。

那幅壁画起初一动不动，忽然之间，林川又听到了呼吸声。他向壁画上看，那个躺着的人胸口和腹部微微起伏，毫无疑问正在呼吸。

“金梁，你看那幅壁画——”林川提醒。

金梁转身，盯着壁画。

“他活了……他是活着的……”檀香低声说。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毁了这幅画，大家就安全了。”金梁说。

他凑近那幅画，伸出双手，准备用指甲刮掉那个古人。

猛然间，金梁大叫起来。

林川看到金梁的双手突然间穿过了那幅画，消失在画中。

“救救我，救救我……”金梁大声惨叫。

林川向前进身，刚刚想从那个窟窿里冲进房间去，就被檀香一把按住。

“我去救他。”林川低声说。

“你救不了他，我们的力量在这里太渺小了，不要白白牺牲。”檀香摇摇头。

林川深吸了一口气，按照他以前的个性，就算明知不敌，也要试一试，不能眼睁睁看着金梁遇害。不过，眼下看来，檀香的话非常理智，因为在几秒钟之内，金梁就消失在壁画中。不留任何痕迹。

“他被那幅壁画吞噬了。”丽莎低声惊叫。

林川说不清那是一个什么过程，如果壁画是一只怪兽，说成是吞噬，还算是有道理。但是，那只是一幅画而已。

“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林川试着解释。

“在很多传说中，被大树吃掉的人会变成果实。”丽莎说。

“现在，我们必须避开这个房间，从另外一条路离去。”林川说。

这种计划的改变是可行的，因为风无处不在，绕过这个房间，他们仍然可以找到前进的方向。

“走吧，走吧。”檀香说。

发生了这种可怕的壁画吃人的现象后，他们明白，这幢建筑物里充满了各种危险。

按照风声的指引，他们绕过了有壁画的房间，进入了另一长串正方形房间。

“也许我们回去之后，应该严肃地告诉卡尔，大树和建筑物再也不能留存下去了。”檀香说。

人类为了自己的研究，往往保留错误的东西，直至养虎遗患。这一点，历史上已经有很多惨痛的教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大树是卡尔的研究对象之一，我相信，就算是弥勒大师他们，为了自己的研究目的，也会明知危险而仍然保留大树。”林川说。

“我们属于山脉那边，而不是这边。卡尔要做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丽莎说。

她是皇室一员，所以看待任何问题的时候，都有明显的界限，只想保全自身，不想理会别人家的事。

“隔着一道山脉，这边大树作乱，那边也会出现危险。丽莎，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只有双方合力解决木人的危机，本地区才会出现和谐安定的局面。”林川说。

“可是，金梁想要实施炸断山脉的计划时，却根本没有想到山脉那边的情况，为我们皇室考虑。现在事实证明，他的计划已经导致天怒人怨，今天他出了事，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丽莎说。

林川苦笑一声，低头疾走，只能把这个问题拖到逃离建筑物之后再去商量。

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最后一堵墙，从窟窿向外望，能够看见远处五层建筑里透出的灯光。

“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丽莎惊喜地叫起来。

只不过，当他们走到墙边，才发现这堵墙的位置并不在第一层，而是在第七层。也就是说，在连续的绕路过程中，他们的平面方向没有错，但是立面方向却完全错误，竟然爬到了七层建筑物的最高处。

“这里距离地面有二十米，根本无法出去。我们必须回到一楼或者是二楼，才能平安离开。”林川说。

奇怪的是，在行走过程中，他们并没有发现楼梯。

“我们是怎样到这里来的？刚刚为什么根本没有意识到一直在向上爬行？”丽莎问。

“不要去想其中的原因，越是试着考虑其中的逻辑，思想就会越混乱。跟我来，我们想办法下去。”林川说。

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不仅仅有平面路线，而且有立体路线。甚至可以说，迷宫并非处于静止状态，就像那幅壁画一样，看似毫无生命力，但却充满了动感。

“我不想下去了，站在这里，至少能看到外面，感觉到生的希望。”丽莎说。

其实，留在这里毫无意义，从这里到地面至少超过二十米，根本无法逃脱。

“丽莎，我们听林川的，跟着他一起走，一定能出去。”檀香说。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留在这里，如果你们出去了，就想办法从外面搭云梯救我。”丽莎抠着墙上凸起的砖块，紧紧抓住，一动不动。

“丽莎，你冷静一点，我们会想到办法找到生路的。”林川说。

“你们去找生路，我留在这里等着……我再也不想动了，那个有壁画的房间，能吃人……我想活下去，不想退回去……”丽莎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冷静，冷静，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能出去。”檀香从后面抱住了丽莎。

林川向外望，五层建筑一切正常，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似乎有人影正在走动。按照他的考虑，只要辨明方向，一定能够重回一楼，顺利脱困。

“走吧，让丽莎留在这里，她能看到外面，心里就有希望。”林川说。

“可是，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我觉得那幅壁画里的人能够移动，充满了杀机。”檀香说。

“无论如何我们先出去，必须行动起来，最大限度地节约时间。”林川说。

现在，他无法兼顾丽莎，因为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壁画中的人或许正在准备下一次的捕捉杀戮。

“好吧。”檀香放开了丽莎。

“丽莎，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出去以后，会从外面救你。”林川说。

事不宜迟，他不再耽搁，立刻带着檀香离开房间，原路返回。

“我们也许会被困死在这里，如果这是一个旋转的立体迷宫，那么控制者任何时候都可以让我们抵达的地方远离地面。只要超过地面十米以上，我们就毫无办法。”檀香想的跟林川想的完全一样。

“回到那个有壁画的房间，先解决壁画中的古人，再寻找逃生通道。”林川说。

这个计划十分大胆，但也非常冒险。

“林川，我不赞成你的想法，会出大事的。”檀香停下来。

“左右都是一死，早死晚死没有什么区别，不如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林川淡淡地说。

这就是他把丽莎留在那里的原因，因为靠近建筑物的外围或许有求生的机会。反之，返回建筑物内部，就必须正面对抗壁画中的古人，九死一生，前途未卜。

“也许我们该等一等，卡尔和弥勒大师就会来救我们。”檀香说。

“不可能，他们要来的话，早就来了。”林川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林川永远相信这句话。

在他的古建筑修复工程中，常常在不同的地区移动，接触到不同人群，能够越来越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他不相信卡尔，也不相信弥勒大师以及其他玄学专家。在那些顶级的专家眼里，已经没有人类和动物的终极界限，世间万物都是他们的研究对象，都可以瞬间抛弃，没有任何犹豫。

就像现在，林川能够想到，弥勒大师他们已经把自己和檀香看成了实验品，或者是丢进狼群的小白鼠。没有人会为了营救一只小白鼠而竭尽全力。相反，他们会观察最终结果，得出自己的实验报告。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终结点就在于林川和檀香的生或者死，而不是卡尔那边大举营救，最后换个大团圆的结局。

“去那个有壁画的房间，是主动求死，留在这里，是等死。”檀香凄惨地说。

“没错，但我相信，凭着我们两个的实力，或许可以搏个未来。”林川说。

他望着檀香，眼神坦诚，充满了求生的勇气。

“我受过特殊训练，但是搏杀的对象都是人类，而不是未知的东西。那幅壁画吞噬金梁的时候，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我曾经想过，如果死在战场上，至少能够保留自己的尸体。但是现在，金梁死了，连尸体也没有，只留下一片空白。我不想要这个结局，所以我想退回去，跟丽莎在一起。”檀香说。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没有意见。”林川说。

他当然希望跟檀香一起前进，共同面对危险，因为受过特殊训练的人，行动能力远远超过卡尔他们。换句话说，檀香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顶得上一队精兵。

檀香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失声抽泣：“为什么到这种地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本来我们到山脉这边是为了寻找丽莎，现在明明已经找到了她，怎么大家就突然陷入困境了？一定是什么地方做错了，一定是哪个计划出现了纰漏，一定是……”

林川没有急于劝慰对方，而是任由檀香抽泣了一阵，才低声说：“你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一定知道，猛士流血不流泪。面对困境，要么闭目等死，要么上马冲锋，就这么简单，二选一，马上做出自己的选择。”

事实的确如此，向前或者向后就是二选一的问题，无论如何都要作出选择，而且是慎重的、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