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阵，仍然没有回到正路上去。

檀香站住，大声吆喝：“我们歇一歇再走，累坏了。”

然后，她就地坐下，背靠树干。

林川也停下来，坐在檀香旁边。他们这种坐姿，最容易从背后受到袭击。

也就是说，檀香已经不想再掩饰下去，而是想马上解决问题，让阿查自己跳出来。

“好吧，你们歇一歇，我上旁边看看，有没有少见的菌类？”阿查向左面走去，消失在树丛里。

“我们给他这样的机会，让他趁机发难，赶紧解决这个尾巴。”檀香说。

“如果他不上当，这件事就结束，我们不伤他，也不会被他伤。”林川说。

“就听你的，最后他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檀香说。

林川相信，阿查已经在水里发现了什么，很可能就是那个金盘子。对方刻意掩饰，就是想独吞胜果。如此一来，莫名其妙的，他和檀香就惹上了麻烦。

其实，他一路跟过来，只想找到丽莎，对金盘子毫无觊觎之心。阿查不过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才会走上这条岔路，引他们进入陷阱。

“如果到了森林边缘，还没有发现丽莎，我们怎么办？”檀香问。

“再想想办法，我的朋友就在山那边主持一项工程。实在不行，我会请求他的帮助。我相信，既然能够主持大规模的工程，他和政府的关系一定非常密切，能够帮我们的忙。”林川说。

向这边来的时候，他已经想过，必要时候请求金梁帮忙。当然，如果他和檀香不能越过山脉的话，丽莎同样也不能，毕竟山上有守卫者，不会放任何人过去。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降龙木引起的？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们先发现了降龙木，接着生死蝉突然出现。这是一种前因后果的关系，先有降龙木，后有生死蝉。丽莎向生物研究所请求帮助。主要就是因为后者。她很敏感，对很多民间传说深信不疑。这一点相当重要，如果你身边跟随的是一个无神论者，对任何异常现象都熟视无睹。那样的话，你的工程队就麻烦了。”檀香说。

“是啊，如果不是她及时发出请求，我们也不会会面。正是因为有你的帮助，丽莎才放了心。”林川说。

之前，他听到了降龙木里发出的声音，这已经不仅仅是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范畴，而是进入了玄学的领域，无法用生物学和物理学来解释。

“假如丽莎没有失踪，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或许就是砍伐降龙木了。”檀香说。

林川叹了口气：“那也未必，当我听到降龙木里发出声音时，就感觉那不是一棵普通的大树，跟其它地方发现的降龙木完全不同，绝对不能轻易砍伐，做出一些无法逆转的决定。那样的话，或许将酿成大错。”

他始终觉得，不应该砍伐大树，而是应该继续保留，让它自由生长。不管那棵大树内部有什么，都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他们低声交谈，阿查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林川希望对方永远不要发难，贸然出手，造成冲突。

“林博士，如果仙子湖底下真的有金盘子，那是一种什么情况？”檀香又问。

“无法想象——因为我不是小说家，没有办法编织一个神乎其神的故事。就像那个老的采药人安叔说的，丽莎站在金盘子里，金盘子被水高高地托起来，简直……”林川说不下去，没有亲眼见到，他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更何况，在他跟丽莎的交往中，从未听对方提起过献祭或者祭品。假如一切都是在丽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如同梦游一般，那么操控她的精神的那股力量，就真的太强大了。今天那力量能够操控丽莎，明天也一定会操控其他人，甚至是他和檀香。

“真的太可怕了。”他喃喃低语。

“森林之中本来就充满了各种诡异的东西，哪个地方都有。”檀香说。

“可是，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不是吗？”林川问。

“至少到现在为止，任何人都无法解释为什么皇陵下面会有山河九街盘？连皇室也不能解释，只是被动地拥有那个秘密。”檀香说。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林川明白，只要山河九街盘这个秘密存在一天，皇室就不得安宁。全天下对山河九街盘的觊觎之心如同一座火山，随时都能迸发，岩浆喷涌，火流成河，百姓不得安宁，倒悬于水火之中。

“这一次，也许你有机会揭开山河九街盘的秘密。因为皇陵已经封闭了半年，重兵把守，戒备森严，任何人不得入内。作为修复专家，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会绿灯大开，畅行无阻。所以说，近期你会是一颗耀眼的明星，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檀香说。

林川并不想做这种明星，因为暴露在那些人的眼中，就变成了各路人马追逐的猎物，最后不得善终。

在与皇室交谈并签订合同的过程中，他始终避开山河九街盘的话题，谨慎避开，以免引起对方怀疑。同样，作为一个修复古建筑的工程师，他谨守自己的职业道德，绝不会为了个人私利，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

突然间，大树后面垂下一条绳子，缠在了檀香的肩膀上。

林川的心猛地一沉：“阿查还是动手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绳套从地面上的落叶之中弹起来，一左一右，套住了两人的脚踝。

“阿查，不要乱来！”林川大叫一声。

绳套骤然扯紧，把两个人拉上了半空，倒吊起来。

檀香慌张地大叫，但是，林川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阿查从树后面走出来。双手抄在口袋里，向两人望着。

“阿查，不要乱来。”林川又说。

他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说服阿查，因为对方已经被金盘子迷惑了双眼，满脑子是金子，视人命如草芥。

“本来，我不想要你们的命，因为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为了一点点钱，抢劫闯入森林的游客。可是现在，仙子湖底下有一个巨大的金盘子，粗略估算，它是由数百公斤黄金制成的。如果由我一个人独占，那么三代人吃都吃不完。我受够了贫困，也受够了每天进森林采药换一点点辛苦钱的日子。有了金盘子，下半辈子、下下辈子都有吃有喝有穿，根本不用为钱发愁。当然你们也可以说，三个人平分金盘子，得到的钱也不少。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分？只要杀了你们，埋在这里，谁都不知道。等到案子爆发时，我早就带着家人逃到别处去了，谁都找不到我。所以说，对不起了，为了那个金盘子，我只能牺牲二位。”阿查说。

他虽然满嘴都是无奈，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邪恶狰狞，恨不得马上就要了两人的命。

“果真有个金盘子——那么，安叔说的话也是真的了？”林川问。

“也许是真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金盘子的确存在，就埋在淤泥里。我先杀了你们，然后返回，看看怎样才能把金盘子运回家去。”阿查说。

“我猜你肯定也不会再救治安叔了。对不对？”檀香问。

“没有必要救他，他已经很老了，即便勉强救回去，也是一个老糊涂。我相信，等我解决了这里的事，回到那边的树林，他应该已经咽气了。你们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个痛快，手起刀落，毫无痛苦。”阿查说。

“你有没有想到，那个金盘子是献祭的一部分，即便你带回去，也只会惹上诅咒，不会拿到钱。”檀香说。

“这你就不用管了，跟你没有关系。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钱，自然有人赶来帮忙。”阿查说。

“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本来以为，能够让你挣一点向导费贴补生活。可是，你竟然为了一个金盘子草菅人命。衡量之下，你也该死。”林川说。

他虽然被倒吊在半空中，但是，只要掏枪，阿查必死。这样一来，加上安叔，就等于是两条人命。实在不值得。

“我的确该死，但是要死，也得先拿到金盘子再说。至于你们，只能先一步离开了。”阿查说。

“你不怕死吗？”林川问。

“我不怕死，但我害怕贫穷。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一旦进入城市，原先会的手艺一个都用不上，等于是个废人。这种情况是怎样出现的？难道不是你们这些入侵森林的人，改变了这里的生态环境？”阿查咄咄逼人地问。

阿查的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应该属于上有老下有小的时段，如果没有挣钱的手段，的确过得非常辛苦。所以像他这样的人，一旦发现了一个金盘子，就绝对不会错过。

城市工业化向外延伸，的确影响到边远地区的百姓。就像现在，林川带着工程队深入森林，砍伐树木，只会对森林造成破坏。严重一些，甚至造成大面积的水土流失，改变了百姓的生存环境。阿查说得很有道理，城市的人在森林里肆意砍伐，一定是损害了当地百姓的利益，却没有及时补偿，造成了百姓持续贫穷的状态。只不过，这也不是阿查杀人的理由。

“放了我们，就当是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们不会追究，怎么样？”林川问。

阿查一边大笑，一边摘下了腰间的药锄。

“放了你们，怎么可能？你们只要一出森林，就会带人杀回来，就算有几百个金盘子，也会被你们一扫而空，什么都不留下。我早就看到了你们城市人对于乡村的掠夺，拿走最好的，留下满地垃圾。没办法，今天你们必须死，那个金盘子，我也必须要一个人独吞，谁都抢不走。”阿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