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林川问。
“这个传说一旦流传开来,很多人就会对仙子湖十分忌惮,认为这里藏着不可告人的诡异秘密,而且非常危险。每一个进入森林的人,都被朋友告诫,不要靠近仙子湖。我们之所以敢过来,就是因为知道,它只是一个池塘,没有任何其它神奇之处。可是,传说越传越远,越来越神乎其神,外面的人就全信了。平心而论,就算是祭盘又能怎么样呢?不到献祭的时候,或者湖里什么都没有,谁会来献祭?献祭给谁?”采药人回答。
林川略感失望,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取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跟仙子湖有关的传说,全部资料能够汇总为一个词汇,就是采药人刚刚说的——祭盘。
在很多森林探险家看来,即使这个湖泊是个祭盘,也不会有太大吸引力。
献祭是人类自古以来最常见的群体活动之一,全球各地层出不穷,毫无新鲜之处。互联网的评论中,对于这个湖并非特别重视。相反,皇陵地下的山河九街盘则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网上评论多达九万多条。
“也许她真的不在这里,我们走吧。”林川说。
“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我还可以带你们去。”采药人说。
“我们会回到刚才的三岔路口,从另一个方向向西,直达山脉。”林川回答。
“难道你们要翻过那座山?”采药人问。
从他怀疑的目光中,林川知道,对方一定是误会了。
“我们只到森林边缘的山脚下,不会向前走一步。”林川说。
采药人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越过了森林边缘就太危险了,我当然不希望看到游客出现那种错误。”
“林川,林博士,回来吧。”檀香又在叫。
“我们回去吧。”林川说。
两个人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突然间,檀香大叫一声:“林川,向那边看——”
原来檀香正在向湖的右侧望,而不是这边。
“看那边,看那边有人。”檀香大叫起来。双臂一起抬起,向那边指着。
林川沿着檀香指的方向望过去,就在小湖的对岸,出现了一个人影,但并非站着,而是匍匐在地,缓慢爬行。应该是受了极重的伤。
他定神细看,那是一个男人,而且是当地人,才算是放了心。
“有一个伤者,我们过去。”他告诉采药人。
两人并没有回到斜坡上面去,而是沿着湖边快速向西跑。三个人速度差不多,所以同时到达了那个倒地的男人身边。
“安叔,怎么是你?你怎么了?”采药人叫起来。
那个男人穿着跟采药人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应该也是一个采药人。
“献祭,献祭。”那个男人吃力地回应。
他的后背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至少有两尺长,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肋下,应该是遭到某种利器从背后袭击留下的。
“什么献祭?谁伤了你?安叔,你能不能支撑得住?我这里有些刀伤药……”采药人手忙脚乱地掏着自己的口袋,拿出一个小纸包来。
安叔似乎并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虚弱地叫着:“献祭,献祭开始了……”
“你的药没用,我来吧。”林川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个迷你药箱。
他先拿出剪刀,剪开了安叔背后的衣服。现在,他们看得更清楚,伤口的总长度为一尺七,最宽处两寸多,深度约有一寸,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如果只是简单地敷药包扎,根本无效,这条命是救不回来了。
“先把药敷上,带他走,送到医院去。”林川说。
话虽这样说,具体操作起来却根本不可能。
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无论是抬还是背,都会加重伤势。他们此刻在森林深处,任何车辆都开不进来,几乎是说,只能闭目等死。
“安叔是我们村里资历最老的采药人,从来都很小心,连在森林里摔跤都没有过。这一次,下手的人太狠了,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采药人说。
“谁伤了你?安叔。”檀香蹲下,凑安叔树的耳边问。
“是献祭,献祭开始了,仙人湖献祭……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所有的传说,告诉大家,不要靠近湖水,永远都不要靠近湖水,这个湖里面没有仙子,只有……”安叔喘了一口气,吐出一大口鲜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安叔是个好人,向他下手的一定是外地来的歹徒。否则,当地人都认识他,尊敬他,绝对不会砍伤他。”采药人说。
“凶器不是刀,而是他的药锄。”林川说。
根据那个伤口,就能推测凶器的形状和锋利程度。
林川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有采药人常用的药锄才会留下这种一边整齐、一边粗糙的斜长伤口。而且,每个深入森林的采药人,都会提前把自己的药锄磨得相当锋利,一旦落到歹徒手里,就会变成一件寒光闪闪的凶器。
“是药锄。”檀香仔细观察,同意林川的观点。
“那就是说,有人抢了安叔的药锄,伤了他然后逃遁?”采药人说。
“正是这样。”林川点点头。
根据他的经验,事情很明显,安叔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成了可怕的证人。为了杀人灭口,歹徒追上来,抢过药锄,将他重创。
“安叔看到了什么?”这才是林川下一步要考虑的重点问题。
“他一直说献祭,难道湖水中有人献祭?”檀香问。
“也许吧,救活他,我们才能找到答案。”林川回答。
“我的药箱里有一些药,可以短暂地令他神志清醒。只不过,维持时间很短,最多不超过半小时。”檀香说。
“你给个意见,要不要用这种药让他说话?”林川看着采药人。
采药人立刻回答:“我没有意见,只要让他说出刚刚看到的事,我就能回去告诉村民,早做防备。而且,安叔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林川向檀香点点头:“可以,给他用药吧。”
檀香拿出一次性注射针管,里面贮存着半管橘红色的液体。她立即把液体注入安叔的手腕,果然立竿见影。
只过了一分钟,安叔就睁开了眼,再开口时,声音清晰宏亮了很多:“我看到一个女人,走进湖里去,湖水开始发光,把她托起来。远远望去,她就像站在一个盘子里……金盘子。那时的情形跟传说中一样,最初她是站着的,然后盘膝坐下,面向正西……湖水翻滚,就像开了锅一样,把那只金盘子高高地托起来,至少有三米高。我不该跳出来去抢那只金盘子,结果,刚一踏进湖水,就发现水中有个巨大的漩涡,一下子把我卷进去。我当时慌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也站到了盘子里,那个漂亮的女人盯着我,向我伸出手。当时我因为太害怕了,一直把药锄攥在手里……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想要那把药锄。我就递给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接触到她的眼神,立刻浑身发麻,一切行动,听她指挥。她拿过药锄,左手做了个手势,似乎是让我转身。当时我的脑子很糊涂,不管她要我干什么,我都毫不犹豫去做。结果刚转过身,就听到背后有风声,然后一阵剧痛传来,就晕过去了……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叔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此刻平静的这个小湖曾经发生过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在他看来,甚至在任何人看来,那个女子都是在献祭。他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眼馋那个金盘子,要钱不要命。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檀香回头,看着湖水。
“他不像是在撒谎。”林川说。
“安叔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一辈子都没撒过谎。我用命担保,他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没有撒谎。”采药人说。
“金盘子呢?漂亮女人呢?在哪里?”檀香问。
“刚刚肯定发生了那样的事,安叔不会撒谎,更不会瞎编。如果你们想找金盘子,也许跳下湖里去,就能找到。”采药人说。
“我们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愿意去吗?既然你相信安叔,那么肯定觉得金盘子就在湖水里,甚至在淤泥下面。”檀香说。
“如果湖水里有金盘子,我当然愿意下去,拼了命也要把它捞上来。刚刚安叔说,他和那个漂亮女人能一起站在金盘子里,如此推算,盘子的直径最少也要超过三米,一定非常值钱。”采药人说。
其实,只要确认湖里有宝贝,调一台抽水机过来,会更方便寻找。这个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仙子湖就热闹了。
“你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林川问。
“我用性命担保,他不撒谎。”采药人说。
“至少他背上的伤口是真的。”林川叹了口气。
他觉得很遗憾,因为自己救不了这个老人,无论他做过什么错事,但总是一条生命。
“我知道她的名字,我知道她的名字。”安叔又叫起来。
“她叫什么?”林川追问。
“她叫丽莎,她叫丽莎,她亲口告诉我——不,是她自言自语,我听到的,她说的是,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此刻是丽莎,还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如此陌生,明明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丽莎,却发现身体里藏着另外一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安叔回答。
“果真是丽莎。”檀香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从安叔说湖里有个女人,林川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感。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如果丽莎卷入了仙子湖的献祭事件,也就能够确定,她真的凶多吉少。
他希望安叔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不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但更希望,他们没在仙子湖发现丽莎。因为那样的话,丽莎也许会相对安全。
“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采药人问。
“我不知道,她只是反复地问自己,也问我,她到底是谁……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漂亮女人,比村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好看,所以我才愿意听她的话,把药锄交给她,然后转过身去。可是谁能想到,她想用药锄杀死我……”安叔气喘吁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