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去了哪里？”林风问。

那声音冷笑了很长时间，终于说出了三个字：“人参果。”

陡然间，林风浑身冒汗，因为这三个字代表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在传说中，一棵大树上结满了果子，每一个果子就像一个婴儿。那正是植物和动物混淆的起源，既非动物又非植物。食用之后，普通人就能延年益寿，活过三百年，有根基的人则能够白日飞升，立地成仙。

只要提到人参果，城市里边任何人都知道它代表什么意思。

林风明白了，植物与动物之间既可以顺行生长，又可以逆行演变。当对方控制了这种转换过程以后，就会如鱼得水，任意来去。这种变化相当于基因重组，但却比基因重组更为神奇，已经超出了人类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和医学的范畴。

“原来你们讨回了那么多参娃，并非是人类想象的那样，反而有更高层的应用。”林风感叹。

“本来可以不必这样，但是那女人害了我，以至于我必须吸收其他人的智慧，才能恢复元气，持续生长。”那声音回答。

林风凝聚思想，回忆刚刚看过的那美人。

既然是历史上出现过的人物，那么，在《史记》和《二十四史》当中一定能够找到那美人的生平详细介绍。

很快，他就明白，那美人最擅长的就是用腊雪秘术害人。

历史记载中，美人喜欢梅花，每到深秋初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就命人把梅树上的雪花用拂尘扫下来，储存在罐子里，埋在梅花树下。

雪水经过澄清沉淀之后，具有一种诡异的毒性，等于是天然的毒药，无色无味，很难发觉。

那美人用这种毒药至少杀死了十几个威胁到她的声誉和地位的人，其中就有与她关系相当暧昧的入幕之宾。最终结果，美人的下场也不比那些人更好。

林风了解腊雪秘术，因为在李时珍留下的医典中，也记录过同样的东西。

“她害了你，但却没有杀死你，或许已经手下留情。”林风说。

“是我侥幸逃生，提前意识到危险袭来。否则的话，跟很多人的结果一模一样。是我的智慧救了我，活下来之后，我再也不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声音说。

纵观历史，红颜祸水，每一个朝代上著名的女人，都会留下很多可怕的故事。只不过，漂亮女人做了错事，总是容易被人原谅，不会被史学家如实记录到历史上去，反而极力美化歌颂。

“如果她真的想害你，可以使用更猛烈的毒药，而不是腊雪。”林风说。

“你错了，你错了，毒药之所以能够害人，就是因为它无影无形，让人无法防备。假如她使用砒霜之类的猛烈药物，那么只要闻一闻气味，任何人都能察觉，怎么可能害到别人？世上既然有砒霜，就会有腊雪，一强一弱，一明一暗，正好符合阴阳相生的原理。”那声音说。

此刻，林风已经被送入了手术室，手腕、脚腕上都扎入针头，分别注射不同的液体。同时，医生用射线机器检查他的胸膛和腹部。

林风看到，监控仪的屏幕上显示，自己的心跳已经形成一条直线。

也就是说，他的心脏自从出事，就再没跳动过。这是一种奇迹，心脏停跳，他却仍然活着，而且有着清晰的思维能力。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分外可怕，因为很有可能他的心脏已经被那声音控制并替代，以另一种模式活着。也就是说，动物变为植物之后，已经不需要心跳。

“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问。

“还是想想人参吊命吧。”那声音回答。

在中医理论里，人参吊命之前，病人已经死亡，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更没有意识。当医生把人参放入病人口中的时候，人参的力量通过病人的唇舌迅速吸收并扩散到全身，帮助病人恢复生机。

因为没有恰当的监控仪器，所以数千年来，中医并不知道那种过程是怎样发生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尤其是两宋之后的中医，在继承古代医学上发生了断层，所以找不到一种方法，打开人参吊命这种医术背后的神奇内幕。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中医就只是沿用这种医术，而不去思考它背后的深层智慧。

按照那声音的说法，人参吊命挽回的已经不是本人的性命，而是另一种神奇的转换。

“医生，他怎么样？”林风听到了金若兰的声音。

“完全没有心跳，这种状态跟植物人相比，也有很多诡异之处。我们正在检查，等待下一步的结果，同时联络业界同行，几位顶级专家正在赶来。”医生回答。

“怎么可能没有心跳呢？检查他的心脏有没有什么结果。”金若兰又问。

“病人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他的心脏除了不再跳动之外，外表看来，完全正常。”医生说。

此刻，林风身体的各项数据都展示在监控仪的屏幕上，只不过心跳为直线，脉搏数字为零。

“告诉我医生，他是已经死了吗？”金若兰追问。

“从医学数据上看，的确如此……但是……他与普通的病人有着根本的不同。他现在活着……毫无疑问。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复杂的情况，所以无法下结论，判断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医生犹豫不决地回答。

“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金若兰说。

现在，林风能够想到，腊雪秘术就是克制那声音的唯一方法。

他保持平静，不让自己的思想产生过大波动，以免对方察觉。

“美人都很可怕，她那样爱你，也很可怕。”那声音说。

“其实你活了这么久，永远无法了解人类的爱情和感情。”林风说。

“世界上并没有爱情，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单独的个体，都会自私自利，不可能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我曾经喜欢过的美人，为她做了很多，但是，她最后要消灭我的时候，毫不手软。经过那件事，我才明白，人类的私心与生俱来，永远不可能去除。除非她死了，否则一旦遇到利益分歧，一定就会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我现在仍然记得，她要杀我的那个晚上……外面下着雪，屋内点着灯，一切都那么美好而深情。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当她双手捧着茶盏向我递过来的时候，眼波流转，深情无限，但是，那茶盏里已经下了腊雪……”那声音变得凄凉起来。

“那时候，你是什么？”林风问。

“我是——刚刚说错了，她捧着茶盏，对着镜子，慢慢地凑近嘴唇，脸上神色不变。她喝了那盏茶，就等于是我喝了，因为我就在她的身体里面。她毒杀我的时候，就是在毒杀自己。这也正是她为什么不使用砒霜而使用腊雪的原因。因为下毒过重，我还没死，她就先死了，或者双方同归于尽，谁也无法活下去。这正是她的可怕之处，毒杀别人之前，先考虑自己的生存之道。美人毒心，蛇蝎一般，到现在想起来，我心里仍然充满了愤怒……”那声音说。

现在林风基本能够确定，要想杀死那声音，首先就要抱定饮毒自尽的决心。而且，毒药的把握玄之又玄，用量相当微妙。

他终于看到了希望，因为那声音说了太多事，已经暴露了自身的最大破绽。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能够知道这个秘密，就是他期待已久的反击点。

“最终，她死了，你活下来了。”林风说。

“我是不会死的，当一棵大树的根须无限向下延伸，就会活到不会死的地步。任意转换，吞吐不定，可以在任何地方打开生命的门户，迎接阳光雨露，茁壮成长。更何况，还有那些自愿被我驱使、为我奔走的人类叛徒。人类数目众多，能够聚集强大的力量，但同时良莠不齐，容易产生各种叛徒。在过去漫长的朝代更替中，我看到太多叛徒的可笑嘴脸，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并不值得可怜，而只能拿过来利用，用完就会丢弃，任其自生自灭。”那声音说。

“文家、于家都是这样的叛徒？”林风问。

“不止这些，当你与申九姑签下誓约的时候，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吗？”那声音反问。

林风知道答案——“毫无区别”。

现在去辩论这一点毫无意义，他真正要思考的，是怎样用李时珍的“腊雪秘术”将那声音彻底消灭。

“医生，给他灌下这瓶水。”林怀远的声音响起来。

“林先生，这是什么？”那医生困惑地问。

“父亲，这是什么？刚刚医生说过，此刻林风体内五脏六腑已经停止运转，盲目给他输入事物和清水，只会增加肠胃负担，起到反作用。”金若兰说。

“这是方诸水，只会帮助他快速清醒，不会起副作用。快，快给他灌下去……”林怀远说。

林风感觉到，有人把自己的头轻轻扶起来，用一把冰凉的玉勺子将一种暖暖的液体灌入自己口中。

方诸水是中医界的名药，珍贵无比。

方诸是一种大蚌的名字，采药人于月明之夜捕得方诸，将其壳中贮存的清水取出来，沉淀澄清，就得到方诸水。这种液体气味甘美，性寒无毒，用来清洗眼睛，能够去雾明目。同时，病人喝下这种水，安神静气，驱逐烦热。

林风不能开口说话，他希望林怀远能够明白，此刻方诸水虽然也算是对症下药，但他最想要的，是林家药库里贮存的“腊雪”。

“腊雪”珍藏于林家药库十二道门户里的“巳蛇”门的后面，每年封存一坛，二十年来，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