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陆鹤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当对方的手第四次摸到自己的大腿上时，陆鹤的脸色终于有点挂不住了，她僵着脸，咬牙切齿道：“不好意思，您……能注意点吗？”

那个胖子的脸色变了，他黑着脸，把手里的合同往桌上一摔，厉声道：“小陆，我这就不懂你的意思了。”

陆鹤一僵，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害怕，手忙脚乱的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想先把合同谈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在和你谈合同吗？”胖子又一次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这次他的力气大了几分，几乎是在抓着她，他怒道：“我现在和你谈的这些不是合同吗？”

“是……”

“小陆，”他抓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又往他的方向靠过去几分，胖子唾沫横飞，嘴唇几乎挨到她耳朵上：“我跟你讲这么多业内的东西，都是因为看你是个新人，怕你被骗，都是为了你，我心里欢喜你……不想你以后被欺负……你还不明白吗？”

胖子的声音像是淬了毒，陆鹤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昏昏沉沉的，那些字句，魔咒一样，敲打着她原本很坚定的意志。

“我……我明白……”她软绵绵的拒绝着，不知为何，她特别怕这胖子又跟她生气，只好捡好话说：“您是想我好，我都知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的，小陆，没有但是……”

怎么就没有但是了？

她的目光虚虚的落在桌上的合同，脑海里浮现起老瘦子那张令人生恶的脸。

“你是新人，”老瘦子这样对她说，“你什么都不懂。”

主编也对她说，“你一点都不了解。”

还有面前的这个，正对她上下其手的死胖子……

他们都在说，你不懂。

这行业有诸多规则，你不懂；这个世界不是靠热爱就能行的，你不懂；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你所愿，你不懂……

她必须得付出什么，才能“懂”。

那是一个意志逐渐被吞噬的可怕过程。

至今陆鹤也没办法形容自己那时究竟在想什么，可能在想一定要拿下这个活动场地，可能在想不能让老瘦子如愿，可能在想只要成功了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文学……也可能什么都没在想，仅仅是在顺着局势行动而已。

但是事后在看来却是觉得极为后怕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连简单的洁身自好、保护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跟魔怔了一样，只是害怕，害怕面前的这个男人会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反抗而动怒。

那就不要反抗了。

彼时她还这样想着。

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便觉得混沌了起来，究竟如何变成这样她记不清楚，只记得一些微小的细节，从肩膀往下摸的手，颤抖的喉咙，慢慢的、慢慢仰面朝天的躺下去时，沙发发出的震动的声音……

她仰着头，只能看见死胖子的头顶，和刺眼的暖黄色的灯。

然后——然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来得如此突然，响亮又急促，吓得陆鹤浑身一震，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沙发上滚下来，踉踉跄跄的去翻自己的包包，抽出手机，哆哆嗦嗦的跟胖子示意，“我来电话了，”甚至于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接一下。”

“接什么？”胖子喘着气，他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现在接什么电话？！”

“我……我得接，”陆鹤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道：“是主编打来的……我得接……”

“……我干你娘的傻娘们，”胖子站了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脸涨得通红，显然不爽到了极点，“我叫你别接！”

“不、不行……”陆鹤攥着手机向后退，狂怒的胖子虽然可怕，但是这样一打岔，她的神志渐渐有些恢复了，“我要接。”她重复道。

“你他娘的脑子有病？！”胖子一手扇了过来，好在陆鹤动作快，及时躲开了，胖子的手仅仅拍到了桌上，痛得他接连不断的骂粗口。

陆鹤的心怦怦直跳，她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深处一个什么样的危险环境之中，来不及再犹豫了，她急忙摁下通话键。

“主编吗？”她喊道：“我现在和P校的上级在一起！”

“你这个贱人……！”胖子目呲欲裂，怒吼着就要对她动手！

陆鹤尖叫一声，抓着手机冲进了隔壁的卧室！

她手忙脚乱的推上门，用身体顶住，那胖子在外头拼命推门，陆鹤根本扛不住，好在她眼疾手快，一把插上了门插！

胖子在外头用脚砰砰砰踹门，破口大骂着要将她碎尸万段。

回过神来的陆鹤都快哭出声了，她强压着恐惧，颤抖抓起手机，却在听到主编的声音后，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陆鹤？陆鹤你怎么样了！”主编的声音急切又熟悉，他喊道：“你没事吧？！”

“我……呜呜呜我没事……”陆鹤哭得上气不接下，她怕得不行，浑身都在颤抖。

“你先别哭，那个人还和你在一起吗？”

“他……呜他在门外……”

“你锁上了门是吧？那你还挺聪明……别急，你别急，”主编说道：“我马上就过来了。”

“你会……你会过来吗？”

“我开车过来了，没事，我过来了……他妈的，一个照不住，老子的人他们也敢动？”主编似乎啐了一口口水，他又后怕又生气：“这帮狗逼玩意，禽兽不如，还搞个屁的文学！”

陆鹤还有许多想问的问题，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比如你什么时候才到？但是胖子踹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在房间里团团转，害怕得不断流泪。

救命，她在心里喊，谁来救救我？

但是很快的，踹门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是主编来了吗……是主编把他赶走了吗！

陆鹤不敢开门确认，她屏住呼吸，发现外面真的没有声音了，不禁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太好了……安全了……

但是紧接着，响起了，敲窗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