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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无懈可击。
钱平定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心里面刮起一阵狂风暴雨。
那阵风是冷的，还夹杂着冰凉的雨水，一下子把他淋了个痛彻心扉。
黑衣女人欣赏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说道：“你本来只是个普通温厚的中年大叔，但是你身居高位，做文学的工作，最容易得罪人。”
“是啊……我知道，”钱平定喃喃道：“这帮人，敏感又脆弱，重名利又装作清高，谁要是把他们的假面揭掉，谁就注定被他们搞死。”
“在业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原来还会讲真话啊？”
“我也不是说所有人都这样……”
黑衣女人看着苦笑的钱平定。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褪下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说道：“算了，就是所有人都这样。”
她示意他继续说。
钱平定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把戴了十几年的眼镜摘了下来，用袖子上的布来回擦拭着。
“我好像……等这么一天很久了。”他苦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可能一直憋着这些话，没好意思说出来过。”
“写东西的都是孙子。”
“他们比小偷盗贼还要无耻，比明星艺人还要能装，比……算了，再骂下去也没意思，”钱平定苦笑一声：“毕竟我也是这个孙子。”
黑衣女人冷眼看着他，说道：“憋着这些话骂自己多久了？”
“不久，”钱平定说道：“也就憋了十几年吧。”
打从第一天摸到笔杆子，他就陷入了漫长的厌恶之中。
他所热爱的“文学”，所期盼的“业界”。
里面却都是污浊，混乱的，辨认不出本色的，污浊。
而他就是这份污浊最大的传道者，他辗转捭阖在各个名利场，借助各种风向，投机取巧，左右逢源，一路变成了这样。
这样的环境……
早就烂透了。
就在来孤岛之前，他还参加了今年青年杯的开幕仪式。
四处都是刺眼的灯光，记者们和读者的声音喧闹嘈杂，他坐在台上，脸上带着一贯温厚的笑容。
其他几个评委无一例外穿着笔挺锃亮西装，走红毯般走上自己的位置，脸上的笑容如同猪骨汤上漂浮的恶心油脂，和嘉宾握手寒暄，辗转在会场好像是交际人才一般。
而钱平定端坐在位置上，混到现在，已经用不着他去巴结什么人了，自然会有人来巴结他。
小作家们围着他团团转，献媚般的喋喋不休，一个男人凑了上来，钱平定记得他前不久才拿下了几个小型新人奖，文章也在杂志上崭露头角，就是还尚未有出版社找上门来。
“钱老师，”这个男人一脸正直，仿若和其他人截然不同，问道：“不知您有没有读过我的作品？”
“最近发表的话……《悬崖华尔兹》？”他沉吟半晌，才答道。
“您觉得怎么样？”
“我的拙见……”钱平定笑笑，说道：“你当真要听？”
“实不相瞒，钱老师，这次的作品我有信心，别人不理解，您一定能看出来，不论是写法上、内容上，我都……”
“我看得出来你想用新写法，”钱平定打断了他，虽然依旧是笑眯眯的，却让对方的脸色渐渐变白：“但是这个尝试未必是成功的，在叙事结构上……还挺莫名其妙的。”
他抬起头，声音轻飘飘，“年轻人，你还缺少经验。”
周围响起嗤笑声，都在笑这个年轻作者的自以为是，他脸色一阵青白，欲言又止。
这些话并不是无稽之谈，而是钱平定结合了其他评委的种种评论，最后得出来的——其实这个人的东西倒比许多名家要强，所以才有让几位评委认真讨论的机会。
他站在原地半天，才抖着肩膀，咬牙切齿道：“谢谢钱老师指教了，我下一本，一定会上青年杯的。”
说罢，他也不管周围的一片哗然，转身就走。
钱平定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点唏嘘，最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倒是凶猛、极具野心，有作家的风范，周围的一切都虚伪又无聊，记者们捧臭脚、作者们互相吹嘘，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评委们对今年的青年杯有所期待。
开幕式要搞足三天，第一天结束的时候钱平定觉得脸都笑僵了，故意和其他人错开，一个人慢慢走回酒店。
这种形式主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他正这样叹着气，迎面却走来一个熟人——可不就是那天那个有脾气的年轻作家？
“钱老师！”对方欣喜的喊着，一路跑过来：“真是巧，回酒店吗？一道走吧。”
“不了，”钱平定懒得再应付，急忙拒绝：“我要再走走。”
“那我跟您一起！”
“这……”他面露难色，一时居然想不到脱身的办法。
“我知道你，钱老师，”结果对方咧开嘴笑了，他冲钱平定挤挤眼：“能得到青年杯提名的方法……我也是有些耳目的。”
钱平定一声不吭，这个年轻作家却嬉皮笑脸的握住了他的手，薄薄的、硬邦邦的四方体卡片硬是被塞进来，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密码是第一届青年杯的日期，我知道我敌不过那些大出版社，我就想拿个提名，不算贪心吧？”
——现在，钱平定在孤岛上，远离那片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但他每回忆一遍这些年的这些场景，就忍不住想要呐喊。
这一切都……
“都烂透了，”黑衣女人说道道：“所以现在，你有报复这一切的权利了。”
——“规则更改，两天后的投票，你能够拥有两票。”她微笑道：“我给你去讨伐烂书作者的权利，由你来选出最烂的那个作家，你来亲手杀死他。”
钱平定悚然抬头，死死盯着屏幕里的黑衣女人。
“五个作家六张票，周归璨的平票计划落空了，”她说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要你去读了那些书，然后在最后，将多出来的那一票投给最烂的作家，你就能安全的度过这一关。”
“我给你这个权利。”
PS:悬崖华尔兹是我最喜欢的一个rapper的歌……贴出来可以用pc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