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凌序然总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镜子跟前转悠好一会儿,摆好多了美若天仙的姿势,嘴里说着“和天女散花一样”之类的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的薄纱荷叶边连衣裙,有时候还在头绳或头箍上扎上一个蝴蝶结。
第一次见到凉北轩,她就穿着粉蝴蝶轻薄白纱的荷叶边连衣裙,发箍上是一个粉嫩嫩的蝴蝶结,镶着一圈金刚钻。
从此,薄纱荷叶边连衣裙成了她的幸运服装,蝴蝶结成了她的幸运信物,粉色则是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幸运色。
殊不知多年后,觉得粉色太嫩了,太过于纯净和不谙人事,她爱上了白色……和黑色。如此分明,甚好。
南琛也是想起了很多事,可说出来并不现实,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可他真的觉得,不说出来,内心难安。他怕自己未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被她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游移的手指所吸引,没想到抬头看见她的眼睛,我就忘不了。那是一双不食人间烟火的眼,满是澹然和怆然,但依旧有阳光的温暖……以及希望,坚信曙光的来临。”
南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回想起种种,虽说遗憾连连,或许别人正眼都没有看自己过一次,但他依旧痴痴地坚信……也希望,坚信曙光的来临。
你就是曙光,透过窗棂照亮我心。
你就是曙光,千万人阻拦也挡不住你悄无声息地到来。
你就是曙光,照亮了他人,温暖了自己,惊艳了时光。
我……
我愿等待,且追随。
想起蒹葭的故事,曾经还嘲笑过是女水鬼再现,现在想来,不就是这样?不过他比较幸运,因为他见到了真人。
“你相信一句话:追随本身就是意义吗?小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就是信了,现在我怕了……我怕追随的时候,步入万丈深渊。不知晓爱我的人,爱我的人不知晓……或者说,爱我的人只觉得那不可能,是个笑话。”
凌序然不知怎么,这些个小别扭全盘托出,毫无保留地说出来,甚至都忘了身边那个实际上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老总,一个坏人。
坏人,还想要把孤儿院改建成医院?那孩子们怎么办?
她刚想开口询问那件事,却发现南琛的眼里布满了云澹风轻,却醉来时响空弦的独自愁:“你不是笑话。那是他不懂。爱一个人,从不是笑话,更何况是一个隐忍了那么多年去爱的人。”
“可他知道……他不喜欢……不喜欢也好,他有爱他的人,他爱的人真的很不错,可我……不甘心。”凌序然先是被南琛的话给怔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鲜少有人会这样对她说话。
从来都是夸赞和吹捧,毫无实质;而现在,真的有人对她说真心话了。
她……不是一个笑话?
懵懂得像是无知的孩子,而在感情这一方面真的还是孩子的她,侧目看向南琛:“你说的,都是真的?”
“难道是煮的?”
“红烧的也不错……当然清蒸的鲜,红烧的有点重口味。当然那是鱼,红烧肉没有清蒸这一说的。”
咦,怎么聊到美食了?
凌序然还没有意识到南琛那句“难道是煮的”是在开玩笑,甚至还很认真地点点头,说自己喜欢清蒸的……
本以为是不方便搭讪的,南琛没想到凌序然说话竟然那么……不转弯。不过,他差不多也是这样。
他“噗嗤”地笑出来,丝毫不收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笑得那么自然。
平时的笑都太过于僵硬了,偶尔这样舒坦放肆一回,也不错。
直到他看到凌序然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从凌序然的眼中,他看到了曾经……什么也不懂,无忧无虑的自己。
她又笑了,甚至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凌序然从疑惑,变为了担忧……这么一位老总,靠谱?
喂喂,担心他做什么?又不熟……
凌序然心里一阵阵的“呸呸呸”,还敲起自己脑子来让她清醒。南琛看着她这样,小小的苦恼,小小的可爱,小小的……抓人?
不由地,南琛歪过头,手掌托着脑袋瓜,认真地看向挠着头似是遇到了疑难杂症的凌序然。
小小的可爱。
他看久了,目光也变得痴了,等到回过神来,对上的是一双梦中的手。
凌序然弹钢琴很好,手指天生就白皙而纤细,细嫩的肌肤,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掐出血珠子来,是易碎的玻璃,稍有不慎就会支离破碎。
“你……”凌序然想要提醒一下南琛,她长得是好看,但是被这样光明正大地看那么久,也是不习惯的。有点别扭。
但一个“你”字以后,就没了后话。
怎么觉得这样呆呆的南总还挺……个性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人痴痴地看,一人甘愿被盯着,脑袋瓜里还塞了不少自己觉得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我怎么了?”后知后觉,南琛问道。他就是以普通的嗓音说话,略带深沉的寂静,但听在凌序然耳中,莫名有些挠人,抓耳。
她不是个声控啊?为什么觉得那么动听空灵?再者,其实……很一般……吧?
“你可以不要这样……看着吗?”凌序然说话的时候,脸上悄然攀上一层可疑的红晕,灯光下泛开,是模煳的,在心里,却是明晰到了极致。
原来是害羞了。
南琛的声带微微震动起来,传出的是低沉却爽朗的笑声,钻入凌序然耳中,耳根也跟着泛了红。
不好意思了。
南琛心里一阵窃喜,还想着要不要再逗逗凌序然,没想到凌序然转而面朝前面的浅水湾,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排排后浪扑前浪,幽幽开口:“对了,上次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南琛接不下去了。
好似上一秒天边的白云千载空悠悠,化为了俄顷风定云墨色。
是啊,他其实……真的动摇了。
可真的面对一个难题,不得不做出抉择。
是利益为上,改建后重新修复关系;还是放下利益,自私一回?
这是一个难得的击败南拾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