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李慕方的神情,却见他心下烦躁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那个温和中透着沙哑的声音又响在耳畔,“萧小姐现在在哪里?”
“在朱府。”
“朱府?朱显的府上?”李慕方的眉头皱了一下,“她可是骑马去的?”
“是。”
“去给我备马。”
“主子,王爷不是下了命令说不许主子你出府吗?你要是贸然出了府,会不会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主子可是因为那个女孩和王爷翻了一次脸,若是这次再不顾忌王爷,王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主子的,到时候主子在府里的处境可就真的是堪忧了?”
“让你去就去,什么时候我的事要你定夺了?”李慕方温和的语调里却是藏着不容质疑忤逆的气势,看得那个亲卫一怔,他不敢再耽搁,转身出去备马,心里却是祈祷主子千万不要被府里的人抓住把柄。
萧锦娘和朱显策马到了席府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此时的阳光更加温暖地照在身上,她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恨不得自己长着翅膀飞进去,看看那个把她骗的团团转的席绍戎。
朱显还未来得及想好怎样下马,眼看着萧锦娘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像一只彩蝶轻飘飘从马上从他的胸前跳下去,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恢复了以往的体力,便学着萧锦娘的样子单腿着地,这边还没等他跳下去,萧锦娘已经爽利地接过他的手臂,给了他助力。
此时,席府的门外站着军容肃严的御林军,府里已经被左三层右三层地围得连个苍蝇大概也飞不出来,萧锦娘忍不住捏了把汗,她跟朱显互相递了个眼色,看着一直目视前方眼睛没有焦距的御林军,她如视无物地上前几步想要冲进去的时候,被那些御林军抽出精光逼闪的宝剑生生拦住去路。
“我只是进去见一位老朋友,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要不是这些御林军太多,自己的身份又不够压众,她恨不得现在就翻墙进去。
“不管你见什么朋友,没有皇上和太子爷的命令都甭想进去!”
见硬要闯入席府的两个人穿着简单随意,女子乍看之下婉约精致,如上好的美玉一般温润,可细看之下,两条上挑的眉尾间透着一股英气,男子清俊洒脱,却是中气不足,显然受过很重的伤,可言谈举止却和王宫贵族们无益,领头的御林军收起了剑,语气却是出奇的硬冷。
“各位军爷,在下是朱显,跟席将军是朋友,”朱显看了一眼焦急不已的萧锦娘,“昨日应代王妃之邀,我们两个都去过王府赏花,其中的详细经过可能能帮太子爷找到伤害七公主的黑衣人,在下和这位小姐来这里是想见太子爷一面,告诉太子爷可能需要的线索,还请向太子爷通报一声?”
御林军都是保卫皇上身家性命,为皇上之命侍从的人,如此硬来对他们百害而无一例,萧锦娘克制着自己的愤怒,随着朱显的手臂向后退了几步。
“好,两位稍等。”
领头的御林军手一挥,很快就有一个人穿着铁甲铁衣,腾腾地进了门。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又折回来,附在头头的耳边说了几句肃然归队。
那头头转过身来,一脸笑容堆下来,正待说话时,远处踏踏地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背上坐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白衣翻飞,面容温和,不是李幕方却是那个。
“小的张良苏拜见代王世子。”
御林军统领的嘴脸一时间笑的堪比三月的桃花,萧锦娘不由得在心里嗤之以鼻:这是世子来了?她还以为他亲爹来了此地呢。
“嗯。”李幕方淡淡哼了一声,算是答了话,“怎么,他们不能进去吗?”
“能,能,两位既然是太子和世子爷的朋友,小的鱼目混珠得罪两位了,还望多多包涵?”
张良苏那张和他的身份有些违和的脸,怎么也让萧锦娘包涵不起来,索性看着张良苏的变脸一言不发,却不知不觉地咬起了嘴唇。
她的脸庞本就只有巴掌大,再加上又急又气,因风吹拂两颊微砣,朱显竟然看呆了去,李幕方拍了他一下,朱显醒过神来,慌张撩起衣袍进去,剩下萧锦娘和李幕方站在那里,两人谁也不看谁,呆立了两秒,萧锦娘先一步进了府里。
“世子爷,你上次让小的给您找的那个睡莲,虽然只有一株,但波斯国还在花期的爷仅有那一株了,小的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张良苏的声音回荡在身后,李幕方早已无心去听,摆了摆手,跟着进去。
席家是个外姓侯,府邸自然没有代王府那么气势宏伟,不过庭院内小桥流泻,亭院深深,比之她以前见过萧家的院子,可是要大上十多倍。此时被太子的人马围在其中的席家军,看起来神情肃整,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慌张,萧锦娘心下微齊,不过大冬天的他们光着膀子,被人查验伤口,却是让人不忍直视。太子和三皇子站在人群的中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让她颇为怄火。
她一个平民女子,被人设计陷害惨遭致死都没有人去管去问,可是七公主只是被人恐吓了一番,就如此兴师动众,这个待遇还真是无与伦比啊!
萧锦娘在人群中寻找着“李峰”,但见他此时在太子和三皇子旁边立着,不卑不亢,萧锦娘着了魔般盯着李峰的脸,希望从中看出他的真面目,可李峰远远看到她,不是那种昨日醒来后的不屑一顾,反而三分期盼,三分欣喜,三分坦然,竟然还有一分羞涩在里边。
萧锦娘诧异不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她随着朱显,李幕方去和太子三皇子见完礼,便站到了李幕方的座椅身后。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天色渐渐变深沉。太子和三皇子什么也没有搜查出来,已经无功而返,李幕方为了彻底替李峰扫尾,尾随着太子回宫复命。
“萧,小姐?!”李峰激动地望着萧锦娘,“你,怎么来了?”
萧锦娘先前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现在看着李峰有惊无险地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话,她两眼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朱显上去询问,她推开朱显,向外跑去。昨夜被水吞噬,今日又过于激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身体晃了几晃,扶着门才没有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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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马出了府,朱显和李峰也已经追出来,但她一句话不说,直接上马向她进城之前呆过的旅馆前进。不幸的是,小店已经关上了门,院子里没有人影,没有人声,只有隐约的灯光透着门缝晃动。
她下了马,脚下顿时感到虚空,眼前有一瞬间的黑幕在摇晃,她用指甲掐了自己的手心,疼痛感袭来,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后抬手扣了扣门环。
“敲什么敲,没看到小店已经打烊了?”过了好一会才有脚步声传来,但也只在院内冲着她问。
“住店的。”
“对不起,小店已经被一个客官给包场了,你还是明日再来吧?”那个冷淡的声音对她毫不客气地讲道。
“包场的人是谁,你把他给我叫出来,他能出的起的钱,我双倍出!”
“恐怕你包不起这小店?”
“为何?”
“这小店就是他的主人开的!”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去告诉包场的那个人,就说我萧锦娘找到刺杀代王妃的人了,他要是不打算见我,我就请他去皇上那里领赏去?”
“什么,什么?”小二有些语吃地小跑到门口道,“你说知道刺杀代王妃的凶手,你是谁?还有,你是干什么的?”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你照我说的话去回他,保证你会有好处的,若是不回,耽误了大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多么鬼精灵的一个人,在她的威逼利诱下早就飞回了客房。
天字三号房内,左脸上有长长一道疤的男子用宽大的袖子盖好渗血的手臂,静待着门外的人到来。
咚咚的脚步声里透着轻快,又有些凝重,男子眉头一会紧皱,一会舒展,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起伏。直到吱啦一声门被打开,灰蒙蒙的月光随着那门的破开倾泻进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月光弥漫进了他的心里。
欣长的影子,柔弱的体态,清冷中透着英气的眸子,一扇一扇的鼻翼,还有蝴蝶展翅颤抖的羽睫,被他凭空勾画过无数次的微微翘起的小嘴。
就是那样一个人,那样无数个暗夜中充斥他脑子的人,她看起来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却是比别人更多的未解的谜装在心里。
“你?找我?”他站起身,颤抖着手,想上去做什么动作,手臂在空中晃了晃,那个在门口凝视着他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反而退了下来,连脚步也挪不动了。他想笑,想像昨天那样轻松地对她笑对她说着她口中臭虫的糗事,但这个时候,说出那三个字来,都像是掏空了他所有的气力。
“我?”看到那人脸上醒目的疤,萧锦娘还有几分迟疑,但是他冷冷的透着沙哑的嗓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听错,不过他既然有心和她玩到底,那她也不妨陪他玩玩!
“对不起,我好像找错人了,对不起,你随意,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
“你找错了人?”男子明显有些生恼,“你苦苦追到这里,居然只为了告诉我你找错了人?”
萧锦娘看着疏离而又隐隐含着希冀的男子,站在门口的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抬眼时,眼中已满是晶莹,然后她提起勇气进了屋,一字一句地边说着话,边看着故作诧异的李峰,紧紧地逼着他,逼得他随着自己的脚步一寸一寸地往后退,“错了,就是错了,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是错!”
男子止住脚步,一下子愣在那里,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似乎又有着了然的心安。
他看着萧锦娘眼中蓄着的晶莹,眉宇间透漏的埋怨,嘴角含着的娇羞,声音说不出的轻松,故作不屑地道,“小丫头,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是刺杀代王妃的人吗?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萧锦娘哀叹,有什么证据,恐怕都不是证据,是她早就把席绍戎这个人刻在了记忆里,即便他易容的李峰再像,也不是真的李峰,即便他成了真正的刀疤脸,筋骨也还是那个臭脾气,“你要让我给你看证据?”
“席臭虫,你的手臂如果还能再坚持一会的话我就给你说证据。”萧锦娘声色俱厉地对他道。
男子顿时卸下所有疲惫,惊讶地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昨晚崩溃状态的萧锦娘,在她娇躯轻颤,怒不可竭的时候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只是软玉温香入怀的时候,他忘了受伤的那只手臂还在萧锦娘的手里攥着,此刻他想抽出来,却被怀里的人攥的更紧,“席绍戎,你这个混蛋,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这条胳膊就是证据!”
“疼,好疼!”
他呲着牙,咧着嘴,忍受着怀里的人挣扎过后小手不停的拍打,脸上却如破开云雾的艳阳。
“放开我,该死的臭虫,就知道用自残的方式处理问题,为什么老是喜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知道人的生命有多重要吗,要是失去了,灵魂不知归向何处,你拿什么来告慰你的亲人。”萧锦娘说着,似乎勾起了伤心事,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席臭虫,你知不知道失去了灵魂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的灵魂飘飘悠悠在外游荡,是多么的渴望有自己的归处?你不知道这个灵魂有多么孤独,有多么的无能为力,有多么的无可奈何!你因为不知道才会这样地放任自己作践身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席绍戎,若是没有他,该有多少无辜的生灵被蛮夷残害。”
“你呢,你会在乎这个世上有没有席绍戎这个人吗?小丫头,你会在意吗?你会在意席绍戎受伤后一个人在角落里舔着伤口,然后孤独地为自己唱着英雄赞歌吗?”
说到这里怀里的人渐渐僵硬,席绍戎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放开了萧锦娘,“小丫头,难道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和他已经?”
萧锦娘木然地抬起头,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是什么意思,可她现在不想谈这么多,连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何必要让另一个人再徒增烦恼。
“已经什么,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回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伤心,看着我流泪,想要放任不管,远远地跑回你的温柔乡吗?”
“什么温柔乡,什么看着你伤心?你伤心是因为我吗,你这样奚落我,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为了另一个人伤心垂泪吗?”
“席臭虫,谁告诉你我为了别人伤心垂泪了,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当时我的眼里进沙子了才会泪留不止,我这个人一向无心,又何来伤心,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不要,我要留着给有心的人看。”得不到答案,他怎能安心。
“看病和有心无心没有关系!”
“不要,你既然知道我是席绍戎,就该知道我现在不易暴露身份,你走吧?”
“席臭虫,几个月不见,脾气大了不是,好,你不希望我为你看伤口,我不管了,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去。”萧锦娘咬牙切齿地道,“以后不要给我写没有字的信,你当我是傻子啊,白纸信,你没事逗着你的小麻雀去,不要在千里之外还涮着我玩!”
“小麻雀?我又没有养鸟,更没有养小麻雀,况且,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为何怕见我的信?”
“拜托,席大将军,请你高抬贵手,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撤了吧,我是无心之人,你又何必做无用之事,每日搅得我见信就烦,烦透了还不能让人把信给毁了!”
“你既然嫌烦怎么不直接把那些人给杀了?”
“杀了他一个还有后来者,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嘿嘿。”男子嘴角带着揶揄的味道,嗔怪地看着她,“我问你,我自认易容地天衣无缝,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想知道吗?”萧锦娘故作真诚地望着李峰面容下席绍戎带着探究的眼睛,“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我这就走,你好自为之。”
“小丫头,不要走!”
男子拉住萧锦娘的手,想要再次靠近她,却不由被萧锦娘一个闪身转到了后背,“我不走,我要走就不会来了,不过席臭虫,我不来的话,你要怎样?就这样灰溜溜地回你的温柔乡去?那么你此次回京的目的又是什么,不想以你的真实身份跟我见一面吗?”
手,把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撤了吧,我是无心之人,你又何必做无用之事,每日搅得我见信就烦,烦透了还不能让人把信给毁了!”
“你既然嫌烦怎么不直接把那些人给杀了?”
“杀了他一个还有后来者,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嘿嘿。”男子嘴角带着揶揄的味道,嗔怪地看着她,“我问你,我自认易容地天衣无缝,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想知道吗?”萧锦娘故作真诚地望着李峰面容下席绍戎带着探究的眼睛,“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我这就走,你好自为之。”
“小丫头,不要走!”
男子拉住萧锦娘的手,想要再次靠近她,却不由被萧锦娘一个闪身转到了后背,“我不走,我要走就不会来了,不过席臭虫,我不来的话,你要怎样?就这样灰溜溜地回你的温柔乡去?那么你此次回京的目的又是什么,不想以你的真实身份跟我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