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在面对尘世甩来的压力,常常只是付以淡然一笑。他觉得,自己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尘世之中,任由时光一层一层地翻过去,这也不失是一场美丽的错误。
到次年的夏末,桐地早已在新的生机勃勃中舒展出一地景致。在夜晚来临之后,除却鸣蝉的喧嚣,地里田间的蛙鸣也在及时地响起,把村落的夜幕拉向深沉。
“你过来找我,不怕被别人看见?”
“在这一个夜深人静之时,除却山鸟与我们,根本不会还有人出来走动。”
“你说话小声一点。”
“青蓝,这可不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竟然会突然地紧张起来。”
这是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上,青蓝与邻村一个名叫杨泓的年轻人来到村后的山边。他们并排而走,清风一路俏皮地跟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聆听。
到了这一种年岁,纵使人们的生活与生存方式会受到很多外来力量的阻滞,但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的思想也早已在悄然地发生改变。千百年来,追求爱情与自由,从来都是人们孜孜以求的梦想,这一个梦想从来都不会因为时代的压抑与贫瘠而荒废。
年满十七岁的青蓝,早已褪掉一头枯黄的头发,此间悄然萌发的青春,更是滋润了她的容颜焕发与助长了她的情怀绽放。尽管她的姐姐青白依旧还未曾嫁人,也尽管女人该有的矜持依旧挂在长辈们的嘴边,然而原本无所畏惧的行事风格,还是让她不惧前行。
“我听说,你姐姐跟我村子的杨官明已好上。他们每次在田间劳作之时,都会情不自禁地眉来眼去。”
杨泓开口道。
“我姐姐的性格文静内向,可不像我这样没肝没肺,她不可能敢主动走出这一步。再说,杨官明这个人我见过,似乎他也是仅此而已。”
青蓝应道。
“什么叫仅此而已?”
杨泓问一声。
“他总是在一副吊儿郎当的皮囊中,时刻裹着一颗更加吊儿郎当的心。”
青蓝忍不住笑起来。
直到夜幕已深垂,他们依旧徜徉在漫长的村道上。这时,田间的蛙声与村中的蝉鸣,开始一阵接一阵地响起,然后再静静地挂在清风习习的树梢上。
“我的肚子不舒服,你稍等我一下。”
忽然,杨泓忍无可忍地道罢一句,随即转身钻进路旁的树林中。
“你快去快回,别在里面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青蓝忍不住哈哈大笑。
青蓝的这一句提醒,并未能让不信鬼神的杨泓,能从中体会出什么不自在。他提着裤子,一路小跑,准备在林中物色一块妥当的地方蹲下。突然,他听到从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阵微弱而微妙的声音,这一种声音促使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杨泓看见两条白花花的身子在树下蜷缩成一团,彷如一堆斑驳的月光,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拉起裤子,同时忍不住高叫出一声。
“捉住他们!”
向来容易来事的青蓝,自然能明白杨泓看到的场面应该是何事。此时的她,早已如同一只嗅到腥味的猎狗似的,蹭蹭地扑到杨泓的身旁。
在粤西,撞见别人的奸情,这是被视为一件不吉利的事情。在有这一种说法为前提的情况下,杨泓与青蓝自然变得更加难以息事宁人。
“杨泓,男的跑得快,我们捉女的!”
青蓝道罢一声,如同一支利箭似的,射向林中。
而林中的这两条人影,他们一听到喊声,急忙抱起衣服撒腿便跑。这个男的果真是跑得飞快,然而这个女的却并未如此幸运,只需三两下功夫,她已被青蓝与杨泓追上。
“阿嫂!”
青蓝定睛一看,眼前不禁冒出满天星斗。然而,这让她感到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早已在她眼前快速消失的人影,正是村中的生产大队长胡山河。
“他不是你的阿叔吗?”
杨泓惊讶得如同生吃到一只又肥又大的癞蛤蟆。
次日,文芝阳与胡山河通奸的事情,已在村中闹得沸沸扬扬。时近中午,胡宝跌跌撞撞地扑进江声的家中,他泪流满面地哭到:“四伯,我该怎么收场!”
“丢人啊!”
江声摇头叹息道。
“胡家的老脸,这一下全丢光了!”
胡宝感到痛不欲生。
“胡宝,不是我卖老资格说你,这些年来你确实活得不像一个人样。我们男人天生该有的血性与担当,你都让它们喂了狗。不过话又说回来,胡山河真是一个衣冠禽兽,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干得出来。”
江声气呼呼地将水烟筒往地上一丢,转而开始沉默起来。
“外面已打起来。”
这时,香兰急冲冲地撞进来,大声喊道。
原来是生性野蛮而暴躁的胡山彪,他在耳闻此事之后就嚯嚯地磨好砍刀,大步地赶回到村中去搜寻着胡山河。他们正好在江家大宅院的门前狭路相逢,于是两人二话不说便打起来。
待江声与香兰赶到现场,江家大宅院的门前早已围着一群村民。在人群中,只见江廷光一直板起脸面,大声地呵斥着江德。
“我看一下都不行?”
江德焦急地叫道。
“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看?”
江廷光应道。
“满村的人都在,你为何非要赶我?”
江德大为不满地甩出一句。
“你将坐在你肩膀上的孩子让我带回去,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可不想让它污染了孩子的眼睛。”
江廷光接过江德的孩子,一把抱在怀中,然后黑起脸大步地走开。
回归到打架的这一件事情上,在这些年饱受过颇多折磨的胡山彪,如今确实已开始变得力不从心起来。他与胡山河的对飚,竟然在一时之间都未能分出子丑寅卯。
“大哥,要不要我帮忙收拾他?”
身材魁梧的胡山海,他显得极为不耐烦,于是忍不住在一旁高声地叫嚣道。
“不用,一个胡山彪我怕他干什么!”
胡山河一边挥拳还击,一边喘着粗气应道。
这时,围在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们开始三言两语地议论起来。不过,可惜眼前的时代早已发生变迁,至于男女之情的事情也开始长出三头六臂,像文芝阳与胡山河的这一起热热闹闹的事情,村民们也只能作为局外之人去嚼舌而不会去做过多的干涉。
于是,村民们只是在远远站着,在偷偷笑着。他们这看似一致的动作,害得一只刚下完蛋在聒噪不息的老母鸡,一路莫名其妙地回头,然后羞答答地跑开。
“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目睹此番情景的胡宝,他突然如同被黄蜂蜇过似的,顿时变得老羞成怒起来。他的语声刚落,人早已扑到路边上捡起一块石头朝胡山河用力地扔过去。而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江声,他也一脸狠劲地走到胡山海的身边,用手点住他的鼻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由于胡山海慑于江声的威严,且在胡山彪与胡山河的对飚中,胡山彪又得到生力军的帮助,转眼这场闹剧便发生了变化。体力不支的胡山河一看情形不对,于是他赶紧撒腿便跑,而胡山彪与胡宝则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断地追打。这一追打,一直持续到夜幕从远山飘来,慢慢地掩没了村庄。
“两个不要脸的杂种!”
香兰坐在江声的家中,开始哭哭啼啼,且不断地谩骂。
“你家的猪不跑出圈,他怎么能抓得到?”
江声闻言显得格外地不耐烦,他忍不住应出一句。
“香兰,事到如今,你也只能面对。”
万兰英走来安慰一声。
在这一出闹剧上演之后,文芝阳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每次走在路上,都彷如一阵没有方向的风,懵懵懂懂地飘过来,又飘过去。然而,这一出闹剧似乎还远没有落幕的意思,在沉寂几个月之后的一天夜里,胡山河又跑到文芝阳的窗外轻敲几下,他多想文芝阳会如往常一样,偷偷地出门,然后来到树林中与他相会。
谁知在这一夜,苍茫的尘世让胡山河等来的却是胡山彪与胡宝的围攻。这一夜,宁静的村子又被他们三人的狗血剧情折腾到天亮。
这一幕开天辟地般的耻辱,终于在胡山彪与胡宝的心中酿成深深的仇恨。于是在这一条捍卫家庭与尊严的路上,他们开始变得比夜风还凄厉与执着。
“我一定杀掉胡山河!”
胡山彪暗暗地下定决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