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晌午,江廷光走到江声的面前,他神色复杂地望住江声,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江声被他如此盯住,感觉周身变得格外地不舒服,转而又慢慢地变为格外地不好意思。
“向来少言的大伯,今日是不是要夸我几句?”
从江声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个美滋滋的想法。想到此,他咧开嘴巴,将昨夜开仓救灾的精彩片段,一遍一遍地回放起来。
“江声,村中如今在传开一种闲言杂语,说你与香兰搞得不清不楚,究竟有没有此事?我可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去犯这一道浑,否则世俗的吐沫能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江廷光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还有这事?看来他们真的是吃饱撑着了。我真后悔在昨日未能不听从四叔的话,还瞒住他连夜起来开仓救灾,没想到,到头来救活的却是一群白眼狼。”
江声怒火中烧地吼起来。
“你也莫怪他们,他们只是一张淳朴的白纸,旁人在上面涂抹什么,他们的脸上便会直白地呈现出什么。况且,嘴巴长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爱说什么我们也管不着,但是良心却是长在我们自己的胸脯之中,我们能对得起的良心便可。”
江廷光从江声的神情中,阅读出些许足以让他放心的内容,他旋即变得俨如一个哲人一般,开始侃侃而谈。
“大伯,我想问一下,究竟是谁说的?”
江声仍难抑制,在内心中的早已奔流成河的余怒。
“其实,我也一直在纳闷。按理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如若你们真的存在这样的关系,为何在以前我从未听说过?奇怪的是,在今日早上,满村突然开始乱哄哄地说,还说得有板有眼,连细节都没有放过。”
江廷光百思不解地道。
其实在他的心中,他是相信江声的,因为他知道江声这一种脾性之人,没有什么事情他做过而不敢承认的。
这时,江廷源从屋外一步踏进大宅院中,他抬眼看见江声和江廷光在说话,他便似笑非笑地走过来。江廷光通过他的神情,也判断出他理应对村中的闲言杂语有所耳闻。
“江声,你跟五叔聊聊,他的鬼点子多,兴许他能够帮你出出主意。”
江廷光如同如获救星似的,转身朝房中走去。
“五叔,你也已听到什么?”
江声开口问道。
“听到了,还是很香艳的那一种。”
江廷源咧嘴而笑。
“你说说。”
江声气定神闲地道。
“我们叔侄一场,我就不好将那些过于香艳的事情描述出来,我如今只能挑一些重点的环节告诉你。他们都在说,昨夜有人看见你和香兰悄悄地跑到村外的坡地上去干那事。”
江廷源阴阳怪气地道。
“岂有此理!这明显便是有人想污蔑和陷害我。”
江声闻言,挥拳砸在一张厚实的八仙桌上,震得这一张八仙桌弹地而起,足足摇摆些许时间才重新落到地上。江廷源静静地望住江声,如同在望住一个刚从山上跑下来的野人似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
“你真的没有?”
江廷源收回之前的神情,严肃地问道。
“五叔,你还不了解我吗?如若真有此事,我可以向上天请求,请将我天打雷劈!”
江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如此说来,造谣之人的手段真是够毒辣。不过,缘何他偏偏要在今日造谣呢?”
江廷源渐而陷入沉思之中。
“五叔,不如这样,我赶紧去找大伯,让他张罗一下我和万兰英的婚事,借此先堵住村中众人的嘴巴。免得他们总在猜测,说我之所以迟迟不肯成亲,原来都是在打香兰的主意。”
在江声的脑海之中,突然闪出一道灵光,一个应急的对策随即便手到擒来。
到午后,江声走到堂屋之中,家中众人抬眼看他过来,都开始纷纷地低头不语。面无表情的江廷光伸手抱起一根水烟桶,再度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在此间古朴的画面中,唯有江德的脸上还会充满丰富的表情。
“你笑什么?”
江声道。
“四哥,我没笑,真的没有笑。”
江德连忙收一收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都看见了。”
江声懊恼地瞥他一眼。
“我的嘴巴在刚才只是抽动一下,可能是因为昨夜没睡好的原因。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让你看到。不过,你确实已误会我,你也没有什么好笑的。”
江德一本正经地道。
“我说两句吧。”江廷源轻咳一声,站起来大声道,“我在晌午之时已跟江声聊过,我看他的反应如此激烈,理应并不会存在着谣言中所说之事。我一直都在嘀咕,这造谣之人,会不会又是胡山彪?”
“江声顶住压力开仓救灾,而且香兰也拿了粮食回家,起码也可以帮胡山彪度过难关,他为何还要出来造谣?这依理说不过去。”
江廷汉道。
“三哥,你能按一般常理来看待胡山彪。”
江廷源应道。
“目前之计,不是要追究是谁在造谣,而是要赶快平息谣言。我相信此刻的香兰,也正在备受这一种压力。这一种压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或许是致命的。”
江声开口道。
“那你说说的办法。”
江廷汉道。
“我想请大伯出面,尽快张罗我与兰英的婚事。”
江声抬眼望住江廷光。
“你用这个办法便能堵住村民们的猜测?他们肯定又会说,江声果然与香兰有一腿,否则为何谣言刚起,他便急着成亲呢?看来,至于这个办法的效果如何,我只能哈哈哈了。”
江廷光一脸严肃地应道。
“大伯,你所言的话确实在理,但是让我担心的不是桐地的嘴巴,我担心的只是桐地之外的嘴巴。阿公常言,自者自清。我相信,这一种如此低端的谣言,在桐地根本不会对我们江家造成杀伤力,但它一旦流出到别的地方,它便会由谣言变成有板有眼的事实,到时我们便是用水来洗,也洗不清了。”
江声的脸上掠过一阵难得一见的慌乱。
“有道理。”
江廷光重重地点点头。
“大伯,至于如今在村中盛传的谣言,我们不必在乎与理会。你现在便带我拿些粮食去铁山村,我们要大摇大摆地去,让村中的众人都把它看在眼里,然后他们自己便会想一些事情了。”
江声笑道。
时过半会,江声挑起一担粮食,跟在江廷光的身后,若无其事而又满脸春风地出门而去。村中一些好事之人,还在村道上议论纷纷。
“你们要出外做生意吗?”
众人看见江声和江廷光,连忙开口问道。
“在这一种大荒之年,哪里还有生意可做?今日出门,一切都是因为江声。今早起来,他一直在家中闹情绪,非要我带他送些粮食过去给铁山村。这小子,人不大,还蛮重情义,他是担心兰英的家中断粮会忍饥挨饿。”
江廷光道。
“兰英不是还未过门吗?按我们这一带的风俗,新娘子未过门,新郎官是不会提前过去相见的。”
有人急忙开口道。
“年轻人的世界,我也无法理解。”
江廷光一边摇头,一边苦笑起来。
“江声,我想问问你,村中如今的谣言是否是真的?我是的长辈,我如此唐突,你莫要见怪才是。”
这时,江廷楷出现在人们的眼中,他一脸难过地凑过来,眼帘之中充满殷切之情。
“二公,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只能凭良心做人,任由别人恶意中伤罢了。”
江声难过地哽咽起来。
“啊?原来是有人在故意侮辱和陷害你!怪不得,在一夜之间,流言变得满村都是。”
江廷楷似乎幡然大悟,他颤悠悠地一拍大腿,惊呼而起。
“不说了,我如今还要赶去兰英的家中,如若去晚了,兴许她一家大小都已被饿死。”
江声摆摆手,转身跟随江廷光一路往北走去。待走到村外,江廷光一时控制不住内心之中的激动,连连回头用眼神夸奖江声。但在此时,江声只顾低头前行,他的心中早已在想一个人,那便是万兰英。
“时间一晃,已是数年。我与兰英的婚事在这些时光之中,历经多次离离合合,看来我是时候要给她一个归宿了。”
江声想到此,心中突然明朗起来,如同天幕之中的所有春光都披在他的身上,让他流光溢彩,让他成为春和景明中最动人的一幅图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