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着罗濒的情绪和司城宇回家的时间,司空茂催促着江若时草草写完强行七不可思议的内容,把纸塞进书包,决定今天先到此为止。
离开仲夏日,几个人分头回家。高远杉一口应下帮司空茂在二十三中继续打听消息的请求,第一个骑着山地车走了,走前还回头看了罗濒好几眼。剩下三个平民都是坐公交回家,而且全都是不同的路,江若时半道跑去追公交,就只剩下了司空茂和罗濒两个人。
“……”
知更鸟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不过从出门到现在几乎就没说过话,沉默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再过两天就十月份了,天也越来越凉了。傍晚的风很大,吹得街道上沙尘与枯叶乱飞,两个人的校服也跟着满树黄叶一起哗啦啦地抖。司空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偷偷地看着罗濒,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去抓他的胳膊,这家伙的身板在这种天气显得愈发单薄,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被风刮走似的。
罗濒微一怔,回头看他。
司空茂也看着他。
名侦探还是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的,可在这种时候,好像说点什么都不合适。他甚至不知道还该不该提起案子的事……但鸟连一丁点内情都不想透露给他的话,应该是不提比较好吧?
“呃这个那个呃……今天风好大哦。”
最后他傻不拉几地蹦出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想打自己的脸。
可罗濒听完,又愣了一小会,居然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笑容一点都不勉强,就像是真的觉得好笑所以笑了出来。这只鸟长得是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碧海蓝天,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有点出神。“司空。”然后罗濒叫出了他的名字,表情温柔平静,就像往日任何时候的罗濒一样。“别介意,我真的不是针对你。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件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的。”
“我不介意啦真的,谁没那么一两个秘密啊,我还有不敢告诉你的黑历史呢。”司空茂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弯起了嘴角,脑海深处有张脸唰地闪了过去。
比起这个,那件事,他甚至宁愿一辈子都不告诉罗濒。
秘密这种事情……
如果说出来就会损伤现状的话……干脆保守一辈子就行了。
“——啊啊,但今天真是丢死人了!”知更鸟突然哀叹起来,接着一条胳膊绕过来卡住了他的脖子,“回家快点给我忘掉,否则跟你绝交信不信!”司空茂听了这话,连脑子都没过就放声唱了出来:“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靠?!”
“卧槽卧槽鸟你骂人了诶!你居然还会骂人!没想到你是这种鸟!”
“靠算是骂人吗?我又不是说操……唔。”
罗濒才脱口而出半个音节,就赶紧捂住了嘴。司空茂目瞪口呆,指着他语带颤音急速朝后退去:“鸟,你变了,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纯洁善良可爱的罗少爷了……”知更鸟骂着“还不是被你带的信不信我找你爸告状”,跑过去追他,两个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逆着风跑得像两个神经病,虽然没几步罗濒就跑不动了,弯着腰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一边喘气一边喊:“停停停,我到啦。”
司空茂第一个反应是,妈的怎么这么快,但他也只能停了下来。
罗濒在站牌边上站直了,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掏零钱。司空茂看着他的动作,又走回来,走到他的身边去。天色越来越暗,27路公交车还没来。“哎你没公交卡吗?我记得我初中学校里统一给办来着,你们没有?”他这么一问,知更鸟就尴尬地“呃”了一声,回答:“其实有,后来放钱包里……钱包忘记放哪了……里面钱也都,呃……”
“……你是笨蛋吗。”
“补办好麻烦啊,还要户口本学生证每个月还交押金,最重要的是居然要贴照片,好丢人。”知更鸟嘟囔着转过头去,司空茂心想这个人真他妈过分,长着这样一张脸居然还说贴照片丢人?他正想吐槽呢,那头公交车却已经来了,只能闭了嘴,罗濒举起一块钱纸币,朝他甩了甩:“那我走喽。”
司空茂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拜。”
到此为止。知更鸟上了车,隔着玻璃又朝他挥了一次手,车就缓缓地开走了。名侦探看着车尾巴一点点远去,排气口里冒出阵阵青烟……忽然又想到高远杉了。
一直等到黑匣子的最后一点剪影也消失在地平线那头,他才吐了口气,转过身,开始往与公交车离去相反的方向走。
夜幕降了下来。
§
这天晚上回家,司空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装作在学习的样子,脑子里开始思考与考试完全无关的事情。
——如果这所有的事件都和强行七不可思议有关,那么断臂恐怕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十有八九至少还要发生五起事件。
不管Bacikal的游戏内容究竟是什么,司空茂的第一反应也都是“阻止事件继续发生”。也许尹绪真的没死,但那样反而更可怕了,如果接下来每发生一起事件,他身体上的一部分都会被切下来呢?
刚产生这个念头他就吓得想给洛飞打电话报警,可最终没打过去。打过去又能怎样?就算警察是笨蛋好了,唐棣会想不到这种可能性吗?司空茂又强忍着忘记尹绪的脸,尝试用最冷血的态度去思考,如果“完完整整”这个词只意味着“身体所有部分”的话,“奖品”是赢了就把尹绪“完完整整”地还回来,为什么在警察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已经还来了一部分断臂呢?
他一瞬间以为这游戏的内容就是让警察们在城市里寻找剩下的残肢,又一瞬间觉得不对,按照罗濒的说法,凶手似乎正在刻意控制出血量,不希望尹绪死掉。如果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分尸,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他弄死……
后来司空茂想起了一个人。
陆文清。
他妈是报社的主编啊。日报是干啥的?搞新闻的啊?尹绪刚刚失踪的时候,陆文清还偷偷跑来问他“是消失不是失踪”的事是不是真的,司空茂一本严肃地回答:“不知道,那时候我在上课,而且高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那天他中午他刚从警察局回来。
但那天他没见到洛飞。审他的是另一个从没见过的警察,年纪跟司城宇差不多,脸也跟他一样不善,梳着很硬的中分头,没戴眼镜。
想到这司空茂扔下笔就跑去外面翻报纸。现在其实都没什么人家里还订报纸了,但陆文清是干这个的,报社一天不倒,估计老司家里的报纸就一天不会断。后来他艰难地在某一版的角落里发现了关于尹绪的新闻,用的是“失踪”的说法。再翻之后的日期……好吧,也没再翻到有关其他学生失踪的传闻了。
司空茂失望地回到房间,看来失踪的不止尹绪一人的猜测也被否定了。
那还能是怎么样呢?Bacikal的目的越来越无法理解了。总不会他是个变态,活体肢解的目的,单纯就只是享受看着一个活人一点点被砍掉肢体,慢慢痛苦死去之时的快感?
那倒也真是一种解释。
只是……
只是以逆生树之前的所作所为……他怎么都不觉得,那帮家伙的领袖会是这样“普通”的变态。
……话说回来,那个紫兜帽应该不是他本人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紫色呢?
他记得高远杉说是暗紫色,但再怎么暗也是紫色啊?你走在大街上,应该都不会怎么常见到穿紫色衣服的人。没有人会在做抛尸这种工作之前不注意自己的穿着,按理来说都是越不显眼越好,灰色和黑色的衣服是最合适的。这么说起来,一个穿着紫色衣服,还拎着黑垃圾袋的家伙,应该会非常容易引起路人注意吧……
但要纯粹就是为了引起注意的话,红色和黄色岂不是更合适?
犯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难道说连“紫色”都存在特殊意义?
§
那么……
为了证明这一点,现在,司空茂硬着头皮,在九月三十日的第一个课间,站在高二四班门口,拉住了从班里出来的第一个学生:
“不好意思,我找你们班严露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