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茂发誓这个图形他肯定在哪儿见过。

要说它简单或者复杂都没问题，这图形总共由十个圆形和二十二条线构成，十个圆按照三、四、三的顺序排成三列，相邻的圆圈都有线段连结，围成一个上尖下钝，不怎么规则的六边形。不知为什么，中间那列的前三个圆紧挨着，只有最下面的那个离它们都很远。

画完颜天鸣抬起头来：“你认识吗？”

“我我我……我怎么好像还真有印象？！你让我想想……”

“你看过EVA么。”

“……啊？”

这个突然蹦出的动漫名词让司空茂呆了一下。EVA谁不知道？就连他小学时候都多多少少地看过几集，虽然没怎么看懂，后来剧情差不多也忘光了，就隐隐约约记得是一群成年人指挥未成年人开着大机器人去打怪兽……好像还有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主。

——慢着，机器人啊？之前乔诗歆好像说过，章天羽挺喜欢机战类的漫画吧？

“我看不懂，不过我哥喜欢那个。”颜天鸣低着头，死盯着自己画在本子上的图案，“我记得片头里有个差不多的……当时我以为就是那个，就没管。”

他顿了一下，提笔又在纸上画了起来。

“但是，不一样。”

在那十个圆的旁边，他又画了十个圆。

仍然是三四三的排列。仍然是由二十二条线段连结起来的六边形，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图案中间的一列是三个靠下的圆挨在一起，上边的那个孤零零地在一边戳着。

司空茂盯着这两个图形看了一会，伸手把颜天鸣的本子颠了个个。

“这不就是……倒过来了嘛。”

“……为什么要倒过来。”

“说为什么……动画里这玩意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哈啊？！没有解释的吗？！”

“没有。我现在也没网，没法查。”

颜天鸣的口气毫无质疑的余地。司空茂没话了。他一点都不敢质疑这个可以默画下整个美术活动室的变态的记忆力，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制作组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这圈圈杠杠的图案百分之九十以上不是动画原创，而是本来就存在的某种符号——就像是十字架或者五芒星。

——宗教符号？

——方舟？

“唔那好吧学长你把这事告诉警察他们了吗？”他再次望向对方，后者梗着脖子冷哼一声：“……说了。有什么用。”

——噢。

司空茂立刻就懂了。

就算警察那边查到是什么意思也不会告诉你，所以你才来找我的是么。

“好，这个委托SAS接下了！”名侦探莫名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无视旁边颜天鸣“我什么时候说要委托你们了”的别扭表情，立刻在脑中盘算起来，那个尹绪似乎电脑玩得不错，又能随时上网，交给他应该很快就能查得出来吧。

……前提是他可靠。

奇怪，明明这家伙入社都这么久了……也帮了我们不少大忙，按理说真的没什么怀疑他的理由了啊。

——算了算了。那么多事都告诉他了，再多查个图片也没差吧。不知道这会他跟那个蚊子聊完了没有……这么想着，司空茂从天台的边缘跳了下来：“那不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去查这玩意，有消息之后马上告诉你。”大概也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颜天鸣的身子直了一下，紧跟着也离开了水泥台，从速写本上撕下画着那两幅图的纸，笔直地朝他递了过去。

“啊，谢谢……”名侦探把那张纸接过来，折了两下，塞进校服衬衫胸前的口袋里，“那我走啦学长回见！”

颜天鸣当然没有回话。

司空茂也习惯了。于是他象征性地挥了一下手，便快步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很小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回见。”

他停了一下，转过了头。

却只看见那只鹰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被铁丝网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九月的风夹着细小的枯叶哗啦啦地刮过，却并不冷，也许是掩没在雾霾里的太阳的余温吧。

§

然而坏消息是，回到食堂的时候，靠窗倒数第二桌已经没有人了。

司空茂不甘心地跑了一趟高二四班的教室，结果发现那两个人居然也没在班里。他又跑去七班，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了袁文海，那个胖蚊子正趴在倒数第三排的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他站在门外思索了一会要不要进去问他，但安全起见还是放弃了。

——算了。一中午而已，他们总不会下午也不来上学吧。

名侦探略微失落地回到高一三班，班里还有几个留校的同学，两个正趴在桌上午睡，一个在做作业，还有三个凑成一堆正在聊天。他回到座位上，托着下巴瞪着桌上翻开的语文课本发了一会呆，然后弯下身，伸手去桌斗里掏笔记本。

……

可是他的手先碰到的是个硬而光滑的平面，约有手掌那么大，边缘有点厚度，有圆润的金属的质感。最见鬼的是——这个手感居然还很熟悉。

司空茂唰地抓住那玩意掏了出来。

……然后他看见自己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

名侦探的第一反应是抬起右手就在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真他妈疼，但是那个白色的小方块仍然好端端地躺在他的手心里，甚至已经被焐得稍微有了温度。

他的第二反应是立刻按亮了屏幕。

——不对。这不是我设的锁屏。

锁屏图片是一块微距拍摄的奶油蛋糕，上面还摆了颗樱桃，虽然看起来很好吃，但这种东西显然是出厂的预设界面。他狐疑地朝右滑动拇指，转到密码界面，迅速输入了“0504”这四个数字。

手机嗡了一声，提示重新输入。

——果然？

果然这个不是我手机吧？司空茂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握着和几天前被司城宇没收的那台一模一样的手机，来回翻转了几次，屏幕上有乱七八糟抹过指纹的痕迹，但没有什么划痕，仔细看看……居然像是一台新的手机。

麻痹谁买的新手机扔我桌斗里了？！而且还跟我原来的手机长得一模一样？！

司空茂朝右看了看唐鸾的座位，又回过头来看这个手机，再伸长脖子看了看那几个扎堆聊天的女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她们几个的声音似乎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靠。

应该不会吧。

他盯着屏幕上那块奶油蛋糕看了一会。

食指犹豫了很久……移到数字键盘的最左上角，连续摁了四次。

屏幕立刻亮了了起来。

司空茂“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这过于响亮的动静当然惊动了班里醒着的几个人，他赶紧弓起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目瞪口呆地继续在桌子下面按动手机，因为屏幕亮起来之后，桌面居然是……他……他和罗濒……在白色长廊……就是跟踪闻莘的第一天结束之后那只鸟把帽子扣回他脑袋上的那个瞬间……

下方显示还有两条未读短信。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美貌学姐：“愚蠢的名侦探同学！提前生日快乐！！！（等你生日那天我就不给啦！）不要太感谢我，当然，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做我的奴隶用身体来偿还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LOVE鸟LOVE：“学姐脑子有坑你先赶紧把备注改掉。卡没开流量，不许上网，不许上课玩，不许被老师和你爸发现，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随时联系。看到回复。mua。”

“……”

司空茂看完之后直接把手机揣进口袋，站起来冲出了班门。

他一口气狂奔过走廊冲到卫生间，还好里面没有人，他找了个隔间窜进去，才敢放肆地捂着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可是忍了嘴巴，眼睛又忍不住了。“靠靠靠。”他一边骂着，一边扯出左手的袖口拼命擦着眼睛，右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屏幕仍然亮着的手机……用力地攥住。

是热的。

过了一会，他才冷静下来，揉了揉鼻子，打开联系人，把江若时的备注改成了“一位忘记自己姓名的智障学姐”，又打开罗濒的备注，看着傻乐了好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改，退了出去。

然后他先给智障学姐回复：“学姐你真是专业破坏气氛一百年弄得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感谢你了（冷漠。jpg）……快告我你生日什么时候，我要报仇！！！！”

然后再给那个鸟回复……想了半天，删了好几遍，最后却只打出了一句话：“你知道我他妈现在有多想见你们吗。”

发完之后他关掉屏幕，靠在厕所隔间的墙壁上，眼眶又开始发红了。

真神了。这叫什么事啊？明明就在同一个学校里，为什么我们非得偷偷摸摸地靠着这种方法交流不可啊？——每次想到这点记忆就会不受控制地反刍出泛着黑沫的水，尽管他知道后悔从来都没有任何用处，尽管他知道……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来，解开被设成了自己生日的手机密码——罗濒真可恨，告诉他生日才不是为了让他用在这种地方的啊——打开，发现还真是那只鸟回给他的短信：

“你真想见我？”

诶？

司空茂一怔，这句话感觉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立刻也回过去五个字：“那还假的啊？”

“嗡嗡”

“那么想我的话，就抬头，往右看。”

……

名侦探呆住了。

他脑子忽然一片空白，茫茫然地按着手机上写的抬起头，转头朝右看去。

……然后他在头顶上看见了半张脸。

一只知更鸟扒在并不算很高的厕所隔板上，正笑眯眯地朝他摇动着一台黑色的手机：“看你半天啦，笨蛋。”

字数还是很少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在努力，真的（嚎啕大哭

ps我知道腐女们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复杂，科科[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