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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跑操之前,首先播报一则通告。”
“9月16日的全校统考,上午第二场物理考试期间,高二七班的顾泽楷,与高二四班的严露,由于在考试时使用饮料瓶作弊,严重违反校规校纪,经校委会研究决定,对以上两名同学给予全校通报批评处分,希望其他同学能够以此为戒,诚信应考,坚决杜绝此类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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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8日中午放学之后,又是教学楼西门的白色长廊。
“前辈们好!”
见到SAS的三个人的时候,尹绪卯着劲足足鞠了个超过九十度的躬。
这个意图成为侦探社第四名成员的家伙是个男生,一头卷发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略有些发黄,戴着副规矩的方框眼镜,一脸青涩,居然完全看不出是个高二的学长,要说他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司空茂都信了。
“不不不,学长你可别这么客气!”在名侦探正觉得哪里不对有些尴尬的时候,知更鸟已经开口了,他指了一下江若时,“这是高三的学姐没错,”又扯了一下旁边的司空茂,朝对方赔了个笑脸,“但我们两个才高一,该我们管你叫前辈才是啊……”
尹绪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这是两码事。你们比我先加入这个社团,那就理应是我的前辈,这和年龄学级都没有关系吧。”
可就算这样,被比自己大的人叫前辈还是感觉好奇怪啊。司空茂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客套话的时候,江若时也赶紧出来做和事佬了:“行啦,这个社团刚成立也还没多久,分什么前辈后辈的,大家都是社员,你们都叫我一声社长就成了……”
——喂等等这个人根本不算是在和事只是在单方面地抬高自己吧?!
“真、真的?!我……现在就可以加入?!……真的可以?!”
而听到这句话……不知是不是错觉,司空茂仿佛看见尹绪学长的眼中射出了两道镭光。
“喂喂咱们之前怎么说好的来着!”但不论如何他立刻无声地朝江若时使了个眼色,后者看见了,表情僵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情愿地清了清嗓子,点了点头:“嗯,可以肯定是可以,不过,在你成为正式成员之前,我们必须得先对你的能力进行一下测试……你懂的,不管哪个社团都有这种惯例——”
“——当然!我明白,我已经准备好了!”
尹绪的回答快得简直就像宣誓,双手在身体两侧紧握成拳头,一脸为国捐躯的表情。
“很好!”
大概是被他的情绪带动,江若时莫名地也热血沸腾了起来,双手一拍,忽然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抽出了一个用白纸折成的信封:
“那么不多说,现在就开始考试吧!我要开始拆试题啰,铛铛——”
——什么?居然真的准备了试题,而且还搞得这么正式?
司空茂正惊讶着,就见江若时自己也迫不及待了似的,粗暴地拆开那个用透明胶带封了口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他伸了伸脖子,朝纸面上看去,发现上面的字迹显然不是学姐的,用的是天蓝色的水笔,写字的人似乎十分焦急,看得出有在极力调整自己的笔速,字迹却还是愈往后愈显得潦草:
“——请帮帮我。”
学姐张开嘴,用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始读纸上写着的句子:
“只要我报上名来,你们应该就已经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情了吧。我是高二四班的严露,没错,就是跑操之前被全校通报批评的那个严露。”
……慢着?这、这不是委托吗?她是什么时候拿到的,怎么到刚才为止都完全没有听说啊?!
“我不知道七班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没有作弊。真的,我没有作弊。”江若时的眉毛动了动,继续往下念,“今天早晨,我在家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我带着它去考试,考语文的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呢,考完我把水瓶留在桌子上,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物理考了没一会,外面忽然有老师进来,说其他考场有人用饮料瓶作弊,要把我们的水瓶也都检查一遍……”
“当时我还觉得惊讶呢,觉得他们城里人真会玩,结果老师把我的水瓶一拿走……我,呃,我……括弧,我一下子就崩溃了。jpg……”
当江若时念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明显地愣了一下,最后一句忽然变成了棒读的语气。唯独一旁原本一直严肃地听着的应聘者像是吃着东西忽然被噎了一下,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噗咕”的怪音。
“……???”
“不不,没什么,请继续。”虽然对方立马就咳嗽两声捂住了嘴,名侦探却还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对方刚才的异状好像是憋笑失败了。
等等,这个人是高二四班的吧?……这个发来委托的严露,也是高二四班的吧?
“……”
江若时挨个看了一眼这儿的三个男生,咕哝了一句“这姑娘被全校通报了还不忘发表情心态不错啊”,接着往下念:
“老师在我瓶子的商标里面发现了写得满满的物理公式,然后立刻算我作弊,把我卷子没收了。可是我的天,这瓶水我从第二场考试开始都还没碰过一次呢?我赶紧跟老师解释,可是他不听,周围也没有我认识的人,根本找不到人来给我作证……”
“于是我就被全校通报批评了。括弧,我觉得我要窒息了。jpg。”
“但我自己非常清楚自己是清白的,那张标签背后的小抄是把公式印在透明胶上再黏到标签上的,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一定是有人提前做好了这个印有小抄的瓶子,再趁着我上厕所的时间偷换了我的瓶子……可恶!”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我希望能聘请你们好好帮我调查一下这起事件,找到那个诬陷我作弊的家伙,让我把他碎尸万段,之后报酬什么的全都好说。”
“请你们一定接下这个案子啊!还有什么详情可以面谈!拜托了!”
……
等学姐把这张纸上的字念完,司空茂才明白这张纸上的字迹之所以那么潦草,原来不是急的,是气的。
这封信字里行间给他的感觉是,这位严露学姐对于自己被全校通报批评的结果并不怎么在意,但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考试作弊,而且还是这种正式的大考,就行为而讲的确有点太过分了。“行那咱们下午就——”可他才刚说了半句话,江若时就“啪”地把这封信往尹绪的手里一拍:
“这案子交给你了。”
“……”
“……”
“……”
余下三个男人同时目瞪口呆。
“我靠不是江若时你是认真的吗?!”几秒钟后司空茂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而新社员直接吓傻了,捧着那封信双手都发起了抖来:“什么,这,这……这,我,这……”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我……要完全……自己……解决吗?”
“不,现在你是侦探,我们三个是你的助手,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你不让我们干的,”说着学姐还用力扯了一下司空茂的衣角,“我们就什么都不干。”
“喂这么严肃的委托你别胡闹了好吗!”司空茂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他可不能放任这个不靠谱的社长这么任性下去,转头就吼了她一句。江若时也毫不示弱:“我没有在胡闹啊?我们不是要考察新社员的能力吗?有人帮忙还算什么考试?”
“问题是,你有本事出这种题,你有本事先自己破个案啊?!”
“我——”
“冷静,冷静,都别吵。”眼见形势不对,罗濒赶紧站出来拦在了他俩中间,“我觉得学姐说的有道理,实战确实是最有效的考核方法,但是把委托完全交给新人处理,对委托人确实有点太不负责任了,这点我也有意见。”他看了一眼江若时,学姐立刻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知更鸟苦笑了一下,转头接着对司空茂说道:“其实这么一想……我倒有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嗯?”
“我们兵分两路,你和尹绪学长一起调查这个案子,一人带一个助手,最后结案时按照你们两个的当前进度差评分,怎么样?”
罗濒话音还未落,司空茂就尖叫着朝他扑了上去:“妈的鸟你真是个天才!”接着他立刻反手搂住知更鸟的胳膊,回头狠狠瞪了江若时一眼,“天才归我!我才不要跟那个只会捣乱的玩意一组!”
江若时在一边狠狠抹了一把鼻血,回骂道:“谁怕谁啊!你们一对狼狈为奸的死基佬别以为这么变相秀恩爱我就看不出来小心我回去出你们的本子!还有你别看不起人家新社员,万一人家比你先破了案,我看以后你在这个社里头还怎么混——”
“那正好我退社!麻痹我从进这个社开始就念叨退社我……”
“行了行了,你俩再对骂新社员都要被你们吓跑了。”罗濒一把捂住司空茂的嘴,强行止住他还没骂完的话,又给真的早就吓傻了的尹绪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见笑了,不过学长你得习惯,等将来进了我们这个社,这个应该算是日常……”
卷毛眼镜学长的表情又僵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最后也努力朝他笑了一下,“不,不,我懂的……你们关系还真是好!”说到这他忽然一时语塞,转了转眼睛,“呃,不过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你们两个真的是……?”
“嗯?”
“呃?”
司空茂和罗濒对视一眼,半晌,几乎是同时跳着离开了对方,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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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如果我哪天真的成了名侦探,我雇你当我助手,你来吗?”
在长廊里和江若时以及尹绪分道扬镳之后,司空茂和罗濒一起往学校东门走,走着走着,名侦探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罗濒的眼睛稍稍睁大了一圈,随即又恢复原状,笑了一下:“你出多少钱啊?”
“哈?!”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会回他这么一句,“原来你是个财迷啊?!”
“什么话,好歹我是个金牛座。”
“你还信星座啊?我可觉得那玩意一点都不准。”司空茂耸了耸肩,又走了两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肩膀猛地一抖:“……等会,你也是金牛座?”
聪明的知更鸟当然立刻揪住了这句话中最重点的那个字,一挑眉毛:“也?”
“呃。”司空茂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他使劲吸了两口气,试图把胸腔里忽然再次涌起的波涛压下去,“不,没什么……你生日什么时候?”
“5月4号。”
……
对方的声音轻描淡写的。
可是这个声音在司空茂听来,简直就像是一道轰雷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哪天生的呢。”
——“哦,超好记的,五四青年节。还有,工藤新一也是这天生的。”
——“嘿?!真的?!”
——“废话。作者说是因为《最后一案》的莱辛巴赫瀑布决斗就发生在那天。”
——“诶!这么巧!那秋秋你不去当侦探还真是可惜了呢哈哈哈——”
——“不要。”
——“为啥?”
——“不是已经有你了吗?”
……
“……怎,怎么了?”直到罗濒诧异地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司空茂才勉强回过神来,恍惚地瞪着面前那张熟悉——不,但绝对曾经陌生过的脸。
一点都不像。
没错。
一点都不像。长相也好眼神也好性格也好哪里都好,根本不是一个人。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
那也不代表着这两件事就一定有什么关系。巧合。绝对只是巧合而已……
……可这是什么样的鬼巧合啊?!
“司空?……喂,司空你没事吧别吓我喂?”知更鸟已经慌乱地摇晃起了他的肩膀,司空茂不觉中竟出了一身冷汗,他才一能够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就拼命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没、没事……我刚想到了奇怪的东西……那个,你知道吗?你、你和工藤新一是一天生的哎?”
“……”
罗濒仍然瞪着他。
说的也是,这种愚蠢的借口谁会相信啊。
可是,他不想说出来。
就算是名侦探,也总会有那么一个抛开一切职业操守也宁可止步不前的真相。
如果有些话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任何事情改变的话,那么只要闭嘴就好了。哪怕有一天还是不得不躺在手术台上剖腹露骨,但只要在暴露之前能够一直维持原状也不错了。
“……那个,鸟,我,我我我问你个……奇怪的问题你不要……嫌弃我啊。”可司空茂还是抑制不住喉咙的颤抖,他非得把一个正常的句子断成几段,才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奇怪。他看着知更鸟愈发诧异的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
“你……讨厌我吗?”
罗濒又愣了几秒钟,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烧啊……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啊?”
“你不讨厌我吧?咱们两个,”他的嗓子疼得有点厉害,“……现在应该算是哥们吧?”
“……”
司空茂用力擦了擦鼻尖。
“我……就是想说,如果哪天,我干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最好是,在一切都变得没法挽回之前……就算一定要死我也想死个明白。……不,就是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天我不知道……妈的,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吗?”
“……呃,其实后半段没太懂。”
罗濒沉默了一会。
“不过,前半句,没问题。虽然我暂时还想不出那天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了。”
“不许骗我,骗人死全家。”
“行,骗人是蟑螂。”
“……靠!”
司空茂顿时笑着骂了出来,笑出来的一瞬间却差点丢人地连眼泪也一起出来了。他赶紧睁大眼睛把潮湿的东西缩回去,迎着正午的太阳重新迈开了脚步。知更鸟也安静地跟了上来,走了几步,名侦探再一次开口说道:
“以前的事,就别再管了。我不想知道咱俩以前怎么认识的了,就当是失散多年的前世情人吧。”
“嗯?好啊。”罗濒答得非常迅速,然后小声跟了一句,“……其实你不说我已经忘了。”
“其实我也忘了……”
“没事这不重要……哦对了,光问了我的,你哪天生日啊?”
司空茂默然半晌,没看他,双手各比了一个“2”举给他看。
“2月2?”
“11月11……你笑什么啊笑什么啊哪里好笑了你闭嘴靠靠靠靠靠靠靠——!!!”
PS:……如果我说,我真的,不是,在卖腐,有几个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