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难题的答案，都可以分为“卧槽我怎么没想到”，和“行，你开心就好”这两种。

在晁杭的下一条短信回过来，告诉他“这是徐志摩写的诗，节选自《夜》的第一段，课本里确实没有”的时候，名侦探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藏头的幻想，自暴自弃地开始强行分析——

“总而言之，屋子里现在没有其他需要密码的东西，把教室神不知鬼不觉地改造成机械密室也是绝不可能的事……这不是最后，我们起码还有扫帚那边的钥匙没找到。至于这个本子，我也绝不相信它是空的，我们最后需要的，肯定是能让这个本子上写的字显形的道具。”

罗濒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找道具，而这个东西，在‘如果不给提示，我们就一定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鸟就是聪明，跟他讲话一点都不费劲，不像某个脑子里除了搞基就是洞的智障学姐。司空茂想了想，把玩具熊递给他：“你会把它拆了吗？”

罗濒……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一手抓住玩具熊的脑袋，一手揪住它的耳朵，用力一扯。

——这突如其来的暴行让原本只想开个玩笑的名侦探吓了一跳，不过并没有发生什么惨剧，熊的耳朵非常结实，这一扯连线头都没有扯动，知更鸟严肃地秒速放弃：“好结实啊，我觉得没刀子拆不掉。”

他这么说，司空茂都忍不住亲手试了试，他一开始还压着劲儿，直至不知不觉使出全身力气，熊头纹丝不动，才觉得“听不见等于把熊耳朵扯掉”的脑洞应该是错的……抖擞衣衫站起来，观察起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可能藏着东西的地方。

……

接着，约两分钟后。

“虽然我觉得这个答案也很扯淡……”

名侦探抱起胳膊，仰望着教室前门左上方，隐藏在阴影中的黑色方盒子：

“但这屋子里‘能出声’又‘没声’，我们还够不着的，是不是也就剩这玩意了？”

——他们现在正对着的，当然是教室里的广播音箱。学校的音箱电路是串联，虽然广播不是想不听就可以不听的东西，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不想听，手动关了它也是可以的。空教室里常年没人，为了省电，音箱电源自然也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司空茂向上伸直手臂，比划了一下音箱的高度——他仍然觉得自己并不矮，但这个距离，就算跳起来，只是摸到底也很勉强了。

“啧……没办法。看来只好我举你上去了。”

他半开玩笑地回身对罗濒说，后腰却撞上什么硬物的边缘，一回头，知更鸟搬着张桌子正站在他身后，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让开，别挡着。”

“……”

尴尬。名侦探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闪开，助手拍拍桌面上的灰，动手开始往上爬。他的动作相当灵活轻盈，桌子一晃没晃，但一边司空茂还是看得心惊胆战，几次下意识伸手去扶桌上的鸟，“卧槽你小心点？要不我上吧？……好歹我比你高！”

罗濒在上头飞他一个白眼：“两厘米你还好意思说？”

说着他稍稍平举双臂站起来，并不算吃力地在音箱顶上摸了一把。——听到声音司空茂就知道这次有戏。果不其然，知更鸟再蹲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的东西……竟然真的是一把折叠起来的，小小的美工刀。

罗濒皱着眉，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多碰这东西，拿下来就直接丢到了司空茂手里。名侦探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大概刀子和血对他来说都是引发噩梦回忆的钥匙，立刻用双手严严实实地捂住，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

“……我拿它干嘛？真把那熊给切了啊？”

“切了试试呗，活的也就算了，这又不是。”罗濒翻身从桌子上下来，末了还没忘把桌子搬回原处去。司空茂心想也是，不切熊难道切本切锁切音箱不成？于是跑回之前坐的地方，抓起玩具熊，默念一句对不住了姑娘，一咬牙，拇指一拨刀刃，往熊耳朵上咔嚓就是一刀。

小刀比预想中还要锋利，名侦探动手的时候简直体会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熊耳朵毫无招架之力地掉下来，露出一团白花花的劣质PP棉。

他一根手指顺着破洞捅进去，搅和了两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出了一个硬邦邦的金属薄块。这时候也顾不上对不起熊了，一不做二不休，司空茂沿着熊耳边的破洞又来了一刀，连棉花一起往外撕扯，几秒钟后，一把小钥匙便当啷一声落进了他的手心里。

他忍着激动，快步跑到之前罗濒说的上锁的扫帚门去试，果真严丝合缝。手忙脚乱地拆下门锁，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贴在门板上的一张纸条：

“海见了月光的笑容，听了大风的呼啸，也象初醒的狮虎，摇摆咆哮起来——

霎时地浩大的声响，霎时地普遍的猖狂！

夜呀！你曾经见过几滴那明星似的眼泪？”

……

司空茂把罗濒拽过来挡在前面，直接开闪光灯拍了个照，彩信发给晁杭：“这是不是还是那首诗啊？”

一边等短信，他一边开始在里面乱翻，没两下，就从扫帚堆里翻出了另一只褐色的玩具熊。这只熊的体型比刚才的小熊足足大了两号，西装革履，还戴着眼镜。罗濒凑过来，歪着脑袋问：“这什么，熊爸爸？”

“可能是吧……希望他不要计较我刚才对他闺女做的事情，呃……？”

捏了大熊两下，司空茂忽然觉得某个地方的手感有些不对劲。纳闷地又捏了捏，拇指顺着熊肚子滑下来，再往下，到两腿中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轴状金属装置，他试着去扭，下面光滑得使不上力，顶端有个扁平的圆盘，边缘却布满了锋利的锯齿，稍一用力便硌得皮肉生疼。

“这什么啊。感觉有点像改锥。”他把熊掉了个个儿，捏住它的肚子，往空中胡乱比划了两下，“……还是钥匙？鸟你之前有没有看到类似这个形状的东西？”

“没……。”

罗濒回答，尾音却不知为何有点发虚。名侦探有些狐疑，回过头去，对方却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熊抢了过去。

“？”

“你、你等下。……坐在那，别动。”

知更鸟的声音真的有点奇怪。前半句没什么底气，后半句却严厉得丝毫不容反抗，把熊拿到手之后，他甚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背过了身去，鼓捣了那个装置一会，又拿着它往回走，走向了之前打开白色小熊盒子的地方。

——这个逻辑倒也合理。用一只熊去开另一只熊……他刚刚还真没注意，莫非那小白熊里面还藏着其他的东西？

真正奇怪的果然是罗濒的态度。虽然司空茂完全不觉得他会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但正是因为这样，互相心知肚明，又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知更鸟背对着他，看动作果然是在掏那只白熊的里面，还挺费劲。名侦探实在觉得奇怪，于是站起来，伸长脖子往那边探头探脑。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司空茂壮着胆子，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

然后……

他看见罗濒拿起那把他讨厌的美工刀，掀起白色小熊的裙子，闭上眼，轻吸一口气——

对准它的两腿中间，用力划了下去。

……

司空茂愣了一下。

不，可能比一下稍微久那么几秒。

而在此期间，罗濒已经把它的下身整个剖开，削下一整块毛绒外皮，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就像个曾经千万次站在解剖台前的医生。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

“……我不是叫你待在那吗？”

他突然压低嗓子出声，却似乎毫不犹豫，重新完全背过身去，粗暴地抓起棕色的熊，举到胸前，做了个用力一扭的动作。

喀嚓。

少年听见了零件转动的声音。

听见了机关打开的声音。

听见了纸卷掉落的声音。

……他突然觉得自己愚蠢透顶。蠢到无可救药了。

在罗濒捡起纸卷回身之前，司空茂大步上前，从他手里夺过那两只玩具熊，猛地张开嘴——他想说没关系，这不只是两个玩具而已吗？那帮混蛋只是想开个恶劣的玩笑吧，没必要当真的——但却除了喘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

如果这是玩笑，真的太过分了。

他突然握不住手里的东西。恶心的感觉顺着掌心蚯蚓一样钻进血管，凉飕飕滑溜溜地逆流而上，一直到五脏六腑里。

少年才发现这间屋子还是那么黑，黑到看不清哪怕近在咫尺的人的表情。他的双手一抖，狠狠地把两只熊摔到地上，一脚一只踹到一眼看不到的地方去，才勉强平复了呼吸。罗濒抬起一只手，手里是从白熊体内的机关里掉出来的纸卷。他开口，居然还是若无其事的语气：“别、别管那个了……七点之前你得回家的吧？快点继续，别因为这种事耽误时间……”

可装得再怎么若无其事，他的嘴唇还是惨白的。

……司空茂真的想打人。

但这里空无一人。他想把整间屋子的课桌都掀了，大脑却会自动清清楚楚地把这么做的后果在眼前排列出来。他浑身发毛。理智和某种野兽在泥泞中撕扯翻滚，他想扑上去抱住眼前的鸟，想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你下次不准再干这种事”，但最后他只是双手抓住罗濒的肩膀，弓着背，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把想说的一千句，一万句，压缩成一句听起来应该还算冷静的话：

“好，如果接下来还有他妈的这种东西，该轮到我了。”

“……”

知更鸟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他。

片刻之后，他轻轻抽动鼻翼，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脑袋，低声骂了一句：“白痴。”

……

晁杭的短信在黑暗中荧荧地亮起：“对，这首诗一共有六段，你第一次发的是第一段的节选，这个是第二段的。”

……

纸卷展开，露出上面清晰可辨的打印字迹：

“看，这边是跳舞会的尾声，那边是夜宴的收梢，

那厢高楼上一个肥狠的犹大，正在奸污他钱掳的新娘；

那边街道转角上，有两个强人，擒住一个过客，一手用刀割断他的喉管，一手掏他的钱包；

那边酒店的门外，麇聚着一群醉鬼，蹒跚地在秽语，狂歌，音似钝刀刮锅底——”

……考虑到看我文的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如果本章内容对您造成不适，我深表歉意。

不过我得提醒一句，这文就是这个尺度，只能更大，不能更小，所以……请酌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