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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同学，我们只最后再对你进行一次严厉警告！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恶作剧的地方！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这不仅仅扰乱学校秩序，破坏公物，浪费人力财力，最重要的是——”

……

广播吼到这里时候，顶着一头红毛的高中生警官刚从高一三班的门口进来。

虽然下午第一节上课铃已经响过，地理老师早把投影仪连好了笔记本电脑，但对于唐棣来说，他能到学校来就已经是件相当令人惊叹的事了。

——至少司空茂是认真地惊叹了一把，几秒后才想到要把自己的书包从同桌的位子上挪开。但同桌并没有立刻过来，他又仰着头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直到广播结束，才迈着猎猎生风的步子，径直朝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方向走去。

那气势根本不像个迟到的学生，反而更像是后窗巡视时发现有学生在玩手机，之后冲进来想抓个正着的教导主任。

……司空茂甚至没来由地有点儿慌，心想我刚才没在玩手机吧。

下一秒钟唐警官就把他自己的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这什么情况？”

他冷冷地问道，以影视剧中警察审问犯人，不容任何反抗的标准语气。

但司空茂当然要反抗。

他喉结都没动一下，只是抬起眼皮，盯着似乎真的已经许久不见的宿敌先生微暗的脸。

“你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唐棣眼睛一瞪，顺手拉开椅子，在他边上坐下：“你眼睛也长肚子上了？没看见我刚来哦，上哪知道去？”

……司空茂脑子拐了个弯，才反应过来他第一句话什么意思，直接给气乐了：“我靠，你再词穷也不至于拿这种梗骂人吧？”说完他转念一想，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这两天你没来学校，真在查这个？”

唐棣没正面回答，阴阳怪气地呛了一句：

“你不是号称名侦探么？这种事应该留给你自己解决的吧？”

“我是人民，你是人民公仆，什么事儿都自己干，那还要仆人干嘛，是吧。”

“……”

唐棣暴起一脸“我日你老母”的表情，随即迅速冷却，左手食指指向他的鼻子：

“辱骂他人，妨碍执行公务，处五天以上三年以下拘留，并处500元罚款，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唐警官也就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还稍微像点警察。虽然名侦探知道他不是认真的，也不想跟他继续扯皮下去，于是举手示意和解，话拐了个弯，进入正题：

“你今天会来学校，看来是忙完了嘛。我可是被害人，好歹还是有问问你们案件进度的权利的吧？捅我的那个人找到了没有？”

唐棣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找着了。”

“……我怎么不太信。”

“好吧，我换个说法——大概知道是谁了，只是还没抓到人而已。”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司空茂的心脏咚地一声沉了下去。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这反应当然也被高中生警官尽收眼底。地理老师对他们视若无睹，在台上口沫横飞着大气对太阳辐射的各种作用。警察相当大幅地探出身体，靠近名侦探，眼睛眯成细长的刀锋：“看起来……你也知道是谁？”

“谈不上知道，但我还不可以猜吗？”

司空茂冷静地平视回去：

“倒是你，反应这么大，莫非犯人是个你觉得我应该猜不到的人？”

“不能完全这么说……你猜到了，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告诉你的。”

“所以说，连你们也确定他还没有死咯？”

“真遗憾，如果当年负责这案子的是我，就不可能再出现这种荒唐透顶的后续了。”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打着哑谜，谁也不肯率先说穿犯人的名字，不过司空茂已经基本确定，他们两个脑袋里在想的是同一个人了。如此一来，他就要在昨晚得出的那两个选项中划掉一个——

名侦探本以为自己至少会难过那么几秒钟。

可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不知为何，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

然后，像是为了打破这段突然而至的尴尬似的。

唐棣忽然换了个与之前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不是颜料吧。”

司空茂一愣：“什么？”

同桌一根手指指向教室前门上方的音箱：“我来时候说的那个……不会又开始了吧？”

“——你、你知道那事啊？”司空茂差点喊出来，幸好他及时捂住了嘴，压低声音：“不会吧唐警官，你那天不是没……”

但唐棣根本不等他说完。

他一只手锁住司空茂的肩膀，瞳孔放射出无数寒芒，只问了一个字：

“哪？”

——不知对方是又急了还是真的手劲大，几根手指深陷进他的锁骨，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掰断似的。名侦探痛得抽了一口气，使出全力一抖肩——却竟然都没能甩开那只手。

他的后背猛一阵发毛，下意识地从桌上抄起一根开盖的黑水笔，顶在对方的手背上，作势要刺下去：

“松手！”

“——后边两位同学，上着课呢，怎么还打起架来了？！”

地理老师是个好老师，大约之前一直在看，看到这里总算看不下去了，明知道唐棣的来头，也非得插进话来不可。唐棣倒是罕见地很识时务，立刻放开了司空茂——随即站起身来，语气温柔，甚至还朝这个胖胖的中年妇女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老师，我们现在就出去打。”

那老师似乎晃了一瞬间的神，随即大惊：“出去更不行了！有话好好说啊，同学之间怎么可以随便打架呢！”

“……好吧。”

唐棣像是很为难的样子，转头看了一眼司空茂。

“那收回刚才的话，我们出去谈谈。老师您放心，我有分寸，下次不会再动手了。”

……

……

即便他这么说，被揪着出门的时候，名侦探还是毫不犹豫地把黑水笔捎上了。

§

结果唐棣倒是真的没再动手。

司空茂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一直是个大局为重的人，在考虑到“警察阵营对红颜料的反应这么大，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他去了今天中午的案发地点。

……

这次他的运气也够好的了，虽然算不上现场的第一发现人，那差不多也能算得上第二……呃不，第三……也不是，好吧，勉勉强强能算是并列第五个。

司空茂发誓，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江若时绝对轮不到第二。

……没关系，对于私家侦探来说，能看到哪怕是被破坏过的案发现场，就已经很不错了。

知更鸟扶着他下到三楼的时候，现场聚集了三个女生。除了一名自己人，还有从楼下上来的第一发现人，和距离现场最近的高二四班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热闹的两个女生。图案乍一看好像还没有被破坏。司空茂刚看到新的鬼画符的时候有点儿慌，因为第一眼望去实在太像血了。他刚想去捂罗濒的眼睛，就被对方哭笑不得地挡开：“没事啦，我不晕红颜料……”

接下来……

接下来其实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这种事肯定用不着报警，也就是在老师赶来之前拍个照片，把能收集的证据都收集一下。

他们为此专门把晁杭叫了下来，罗萨林先生含含糊糊地说和自己上次见到的颜料好像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图案似乎不是用工具蘸着绘画，而是直接将颜料从器皿中倾倒而成的。瓷砖上没留下肉眼可见的脚印，地上倒有几粒灰尘和头发，虽然司空茂并不觉得他们有化验这些的设备，搞不好还是和案件无关的人留下的，但还是被江若时兴致勃勃地借卷胶带粘走了。

如果学生们的证言可信，案发时间这次倒意外地精确——从最晚一次有人证明“这里还没有人涂鸦过”的12点30分，到他们下楼的12点45分，仅有短短的十五分钟。理论上讲，只要对当时在校的全体学生进行排查，就能够得到几个嫌疑人——中午留校的人并不多，而且多数都选择待在自己班的教室里，这15分钟内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

……听起来很简单。

事实上后来得知此事的校领导们也是这么做的。

但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找出犯人……也就不会出现下午一开始那样，“全校警告”的状况了。

现实并不是推理小说，总会有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间恰好看了一眼表。一半以上的学生对这个精确到分的案发时间毫无概念，连自己当时在做什么都不记得，更别提去注意其他的同学。更有那些全班都在趴桌睡觉的，谁也没法给谁做不在场证明，结果就是……最后没有确切不在场证明的“嫌疑人”足有二十名以上。

——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刘青木被害一案的影响，总之，七中的主任这一次没有选择杀掉二十只鸡，去儆那可能只有一只的猴。

没有可供再进一步筛选的线索。

案件随即成为悬案。

§

等唐棣再到达这里的时候，现场理所当然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他也没有对附近的地面做任何调查，只草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问了司空茂一句：“还是魔法阵？”

“NO，”名侦探揉着被他捏得直到现在还在疼的肩膀，没好气地回答，“是眼睛。”

“一只？”

“一对……”

唐棣说了一句话。

几乎没有声音。但从嘴型上，不管怎么看，那两个字都是“我操”。

“服了……服了……他妈的我说怎么……敢情这事真没完？！”

司空茂完全不知道同桌是哪里冒出这么大的火，骂骂咧咧着直接一拳砸上身边的墙，居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他光是听着这些话，也隐约浮现出了一些奇异的预感。没完？什么没完？有一件事他原本不想太过在意，但在唐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徐希哲？”

他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他以为高中生警官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又会爆炸，没想居然没有。他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捏在手里，就这么唰唰地画了起来。唐棣当然不会给他看本子上的内容，但仅从笔画上看，对方此刻所画的东西……似乎是格子？

格子？

长方形。长度远大于宽度。这样的长方形他总共画了两个。里面都布满了格子。

那是什么？

刚刚他从这里得出的结论需要靠表格来整理？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格子？

“……不对？”

正在他诧异着的时候，对方停下了笔。

“为什么是三楼？……为什么不是二楼？”

——那什么意思啊。说的好像新的鬼画符如果真的出现在了二楼，就变成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了似的。

这种感觉就仿佛小说中的名侦探突然说出自己看不懂的台词，实在是太不爽了。司空茂理所当然地加大马达，试图跟上对方的思路。退一步。把基本确定的情报在脑海中罗列起来。徐希哲。自己几乎没什么了解的五中的案子。长方形的格子。三楼。二楼……楼。

……楼？

——理所当然，空教室与五楼的两个班级，谁也不能脱离另一个单独存在。

“等会，我说……”

司空茂盯着唐棣手里的本子，突然很想把它抢过来。不，其实只要给他一张纸和一根笔就够……他也只不过是想画个图而已。

因为有空教室所以有五楼？——才不是。无论怎么想，都是因为有五楼，所以才会有空教室才对。

“我说……第四部分的肢块，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高中生名侦探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很激动。从道德层面上来讲，这真的完全不是一件应该令人激动的事情。

但他的手指末梢终究无法自控，肉眼几不可视地颤抖起来：

“这一关——该不会是‘寻宝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