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连环特大杀人事件”——顾名思义，第一起案子是从那一年的五月四号，也就是罗濒和卢梓秋共同的生日开始的。不过比起这个官方的名字，江若时也好，洛飞也好，罗濒也好……

他们都更习惯将那个凶手称呼为——

“开膛手罗宾”。

四个月内，开膛手罗宾连续作案八起，受害人无一例外，均为14-20岁间的年轻女性。现场近似无限还原当年的“开膛手杰克”案件，死者被割喉之后剖腹，甚至也被切除了部分子宫，刀法熟练，可能是有经验的医生或精通解剖学的人。唯一的区别在于犯人并非左撇子，除此之外，警方在每个人的腹内都找到了一张纸片，上面是犯人以红墨水书写的签名“Robin the Ripper”。

不知是巧合还是蓄谋，还在上初二的罗濒成为了其中一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就像江若时最早说过的那样，他试图去看那个人有没有救，结果把现场完全破坏了。

如此进入警方视线的少年，理所当然地迅速成为了第一嫌疑人。名字的谐音也好，他从小受母亲培养得到的、完全不符合年龄的医学知识也好，甚至在这之后，警方经过调查发现，这些被害人居然无一例外，均是案发前与罗濒有过接触的女性……案件几乎处于“只差一个证据就可以结案，然而怎么也找不到”的胶着状态。

江若时觉得，开膛手罗宾唯一的失误，就是没有及时抛出假证据结案，而是选择继续行凶。

最要命的是，他还选择了当时七中话剧社的一名女生下手，直接把自己和表哥卷了进来。

那个女生和他们其实并不熟，但同个社团的同学被杀，某位和警察私交不浅的推理作家不可能坐视不管。具体的情况她并不是很清楚，总之秦岚先生也不知做了些什么，警方真就成功解救了被选中成为第九个被害人的少女，犯人恼羞成怒，杀害了当时在场的一名警察之后逃脱……当然，也留下了足以验证DNA的证据。

接下来……

犯人——也就是卢梓秋，并没有直接逃跑，而是前往罗濒的家中试图劫持他。两人争执过程中，现场不明原因地发生火灾，等119赶到，冲入室内救人时，发现现场只剩下了卢梓秋被刀刺中左胸，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全身同样多处刀伤与烧伤，昏迷在地的罗濒……

经过检验，犯人留下的DNA与卢梓秋的尸体完全吻合。

刺中卢梓秋的凶器上只检测到了罗濒的指纹，但根据卢梓秋戴着的手套与罗濒身上的刀伤判断，确为正当防卫杀人，不需要负刑事责任。

至于犯人的动机……因为死无对证，警方只得猜测。毕竟他的母亲死得早，父亲是个私生活浪荡的怪人，同学对他的性格评价都是阴沉孤僻，他的书架上摆满了与犯罪有关的小说和解剖学教材，房间里甚至藏着制作标本的工具和做好的动物标本，在这种环境下，滋生变态心理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有一部分警察怀疑，“开膛手罗宾”这个名字，是否意味着，他原本就是打算把杀人的嫌疑推到自己的兄弟身上的？

……

“之后小鸟休了一年的学……好长一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都特别糟糕，不光是见血，见刀子见火都晕……还好，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正常很多了，跟刚结案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他。”

江若时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发现他今年也考来了七中，想着必须得多关照他一下啊，就把他拉进了话剧社……然后他就跟你搞上了。这个案子的详情都是从我表哥那听来的，其他的我也不比你多知道什么，高二这一年，我和他基本完全没有联系过……”

“他没有跟我搞上。”司空茂再次严厉地驳回她的发言：“鸟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是单箭头，大写加粗的单箭头，好不好？”

“女朋友而已嘛又没有结婚……一切都有变数的是不是……”

……

在这之后的话题就没什么营养了。

以担心司城宇突击提前回家为借口，司空茂很快就撂了电话，回到书桌前，在本子上草草地记下这段困扰他已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的……“过去的真相”。

并没有太过令人意外的内容。粗略看去也没什么不合逻辑的地方。

甚至连他一直在意却找不到机会问的，高远杉所说“罗濒身上的大量伤疤”，也在这个故事里有了解释。初听的时候他真的很怀疑，学姐口中那个模仿著名罪犯连杀数人的恶魔，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别扭但却温柔，喜欢坐在喷泉边用面包喂小鸟的卢梓秋吗？可要让他打包票那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他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个人的确生活在那样的地方。痴迷着那样的东西。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卢梓秋在背着自己研究解剖学，但如果那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使用罗濒擅长的方式”杀人而准备的，当然也不可能被自己发现。

“在这种环境下，滋生变态心理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总算，可以摆脱你了。”

两条声道交错缠绕着叠在一起。曾经笃信的世界被暴雨打成一地残骸。

——因为我什么都知道。

——但却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也没做到。

——所以。

——对他来说只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累·赘·吗。

眼睛又开始疼了，但还是干的。不知为什么，好像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卢梓秋”这个名字，就无法再让他流出哪怕一滴泪水了。

……

……

等等。

啊。

这样子好像不太对。

虽然说着不懂……

但至少，疯子也是该有疯子的逻辑的吧。

他努力睁大眼睛，抱住了脑袋。

报复。

报复……

卢梓秋是恨罗濒的……这点他早就察觉到了，在他第一次冷漠地说着“在我的生日当天对别人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所以他杀人，并且试图栽赃给他的兄弟，身份暴露后的第一件事又是跑到罗濒家里行凶，意图和他同归于尽……这都符合逻辑。

但是他很可能没有死。凭自己的力量也好，有人帮忙也好，总之如今他回来继续向“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复仇，并且成功把他折磨得重新开始精神衰弱……到这里也符合逻辑。

司空茂姑且相信，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对于卢梓秋什么都不是，为了折磨罗濒，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对自己下刀，可以二十刀捅个轻伤，当然也可以一刀致命……说起来，那一刀的时机是何等的精准，简直让人无法不去怀疑他一直都在暗地里监视自己和罗濒。

这些事情都说得通，问题就在于卢梓秋和逆生树的关系。

早在尹绪的右手刚刚出现的时候，罗濒就曾经提出“逆生树里可能有个学医的家伙”的观点——现在想来，大概那时他就已经在怀疑卢梓秋还活着，而且已经在为那个邪教效力了。事实上，从颜天鸣的证言推算，逆生树至少在去年暑假的时候就存在了。“开膛手罗宾”如果真能成功假死逃脱，没准就是那个组织捣的鬼。

……

这很奇怪。

如果司空茂对卢梓秋真的什么都不是，那么那句“想看着你成为名侦探”，理应也什么都不是才对。

然而逆生树的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在他的身边……他当然也曾怀疑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罗濒，但事实上，要对他造成伤害根本只需要“卢梓秋还活着”这一条而已，卷不卷进那些案子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更重要的反而是我。即便有了唐棣，他们仍然执着于把最重要的线索抛洒在我身边，给我这个普通高中生提供破解最终的谜团，揭露真相的机会，在无脚鸟的案子里，甚至会因为我的出现强行提前原定的案发时间……

这种执念很没有道理。

至少现在的司空茂无法理解。

如果连卢梓秋也被排除了的话……他想不出任何其他原因。

若是从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的角度考虑——无论怎么想，唐棣都比自己更适合担任侦探的角色。而若是他自负一点，相信着发小还对自己抱有些微的感情的话……就无法解释，他同时还在把自己当成折磨罗濒的道具这件事。

……

——要么逆生树的老大暗恋我，要么捅我的并不是卢梓秋，而是另外某个嫉妒我和鸟儿关系的人。

最后名侦探得出的是这样的结论。

……

就当勉强还是有点进展的吧——

他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其实这两种可能都很有可能。然后……眼前接连闪过了江若时，以及伊恬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