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冬日里就靠着陈大川送去的蔬菜发财的几家饭馆,原本也没少继续订购些还没上市的稀罕蔬菜,现在再一多了一车的总量,就需要有专人到市集上去零售发卖。
二大娘这脾气跟阿草很相投,都不是喜欢蹲在原地等着顾客上门的主儿,于是,由二大娘驾驶着牛车,缓缓穿越每一条镇子上的大街小巷,呼喝声一老一小:“新鲜的大白萝卜送到您家门口啦,可不是搁过了冬的糠心萝卜干儿,大娘婶子们出来看看,咱家的蔬菜便宜卖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咱家的小白菜个顶个的嫩生啊,五文钱就给您称上一大把儿!”
……
这么的售卖,连进集市需要交纳的税钱都给免了,还过足了逛街溜腿儿的瘾。
阿草在迅速的成长起来,算账的时候,小嘴巴一抿,几斤几两合多少钱,比二大娘掰着手指头还来得快,除了每日里跟二大娘在镇子上吃点东西的花费,回家后给阿珠报账,一文钱都不带错的。
大街小巷里,有时候会遇到曾经跟她购买过“溜溜球儿”的小孩子,也免不了拿出自己经常随身带着的“宝贝”,再次耍上一回,搏得许多喝彩。
自然,人群一围,这买卖就会红火,这家掐一把,那家称几斤,聊聊这菜是怎么个烹炒法儿,就又消耗下去不少。
这菜的味道有空间保证,尝过一次的百姓,自然会惦记着下次再买,镇子上的生活水平比陈家庄高出了不少,自家种菜的较少,这买卖就很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
就连二大娘自己,吃到自家菜地里出品的菜蔬时,都忍不住皱起来眉头,为啥滋味儿就是赶不上大川家种植的呢?再是精心的施肥浇水,也总是相差了一大截儿。
那就更不好意思也捎带着去出售自家的蔬菜了,这不是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吗?即便跟大川家的菜蔬裹在一起发卖,老主顾也能一口就品尝出来。
每天两辆牛车进镇子卖菜,还收割了那么多小麦水稻和粟米,村子里,渐渐的有了一股很离奇的传言,说是陈大川家购买的荒地,肥沃的流油,挨着他家地的土质,也肯定不赖……
然后,这传说进一步白热化,演变成山脚下都是蛇大仙福佑着的良田,随便挖几铁锨的土丢到自家地里,那都能赛过精心储备过的粪肥……
于是,每天去择菜去打理田间地头的一票人,发现了越来越深越来越面积广的土坑,临近自家荒地的界面儿,更是严重。
这是真的把地里的土当肥料给偷偷运走撒到田里了?不算自家的领地,被挖出大河来也不应该插手,陈大川摇摇头,就当没看见了。
不过,到底是在家里给孩子们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关于“人怕出名猪怕壮”,“传言也能当成真”等等,云山雾罩的讲了一通,尤其是针对每日里翘着尾巴嘚瑟的不行的小闺女,千叮咛万嘱咐。
“咱家现在不穷了,跟蛇大仙好好说说,不用这般佑护着山下的荒地了,每日里被追着问是上了啥肥料,我这心里都发虚呢!”
这个老爹,也就这么点出息,被人艳羡多了,嫉妒了,自家先害怕起来。
也罢,荒地外围被掘成坑也挺好,等再深些,还能改造成池塘养鱼呢!
“那爹把土坑买过来就是啦,等大家伙发现,那挖走的土,根本当不了肥料,自然就不来挖了。”
小闺女的建议,被亲爹批了个“狗血喷头”,没见过这般喜欢花钱的孩子,啥啥都想买过来,镇子上的铺面,到现在还没寻访到合适的呢!
“阿珠妹妹静静心,咱家现在真不合适太显眼儿——”,大姐阿兰是父母最放心的一种类型,目前跟二大娘的儿媳妇黄氏在学绣花,原先家里没那条件,现在有了,正赶上黄氏在娘家时粗略的学过不少刺绣的知识,可以教授给她。
“这日子过好了,还得小心翼翼的怕人知道?可这菜得卖,这庄稼得收割,咱家莫非得蒙着别人的眼睛?”
总之呢,阿珠心里没有服气,这事儿早就不算痛快呢,收割完的空地,按照阿珠的安排,立刻播种下一茬儿,偏偏陈大川死活不干,说要是敢这么折腾,累坏了田地,老天爷会生气的。
其实还不是担心庄稼长得太快引人嫉妒?人家一茬儿还没收呢,你们家第二茬儿又成熟了,不得逼着老庄稼把式投河去死啊?
好歹,再等一等……
结果,这一等,就等来了令阿珠服气的时候……
没人统计过,陈家庄到底有多少人家相信了前段时间的传说,悄没声儿的掘了大川家地边儿的土,裹带着里面的杂草根儿灌木根儿,洒在了自家的田里。
夏日光照最强烈的时候,原本该是小麦完成了抽穗灌浆,即将收割的关键时节,陈家庄里的大部分良田,却正让无数老庄稼把式挠头顿脚……
齐腰高的麦田里面,一种非常顽固非常顽强的藤类植物,正以一种无比肆虐的姿态,疯狂的霸占着土地,缠勒着小麦棵子。
它的顶部长着一束羽毛状的叶,叶面长尖刺,无纤鞭,裂片每侧7-11枚,上部4-6枚聚生,两侧的单生或-成束,束间距离较远。茎的上部直到茎梢又长又结实,也长满又大又尖往下弯的硬刺。
有在田地里还留了几棵树的,不管是果树还是最常见的柞树,全部也被这东西给纠缠上了。
它象一根带刺的长鞭,随风摇摆,一碰上大树,就紧紧的攀住树干不放,并很快长出一束又一束新叶。接着它就顺着树干继续往上爬,而下部的叶子则逐渐脱落。
这还不算诡异,等爬上大树顶后,它还是一个劲儿地长,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攀缘的了,于是它那越来越长的茎就往下堕,以大树当作支柱,在大树周围缠绕成无数怪圈圈。为此,这种植物还有一个外号,叫做“鬼索”。
久在山脚下居住,老辈儿的人有依稀还认得这东西的,说是正名儿叫“白花藤”,早先时候大山里面有不少,后来冬日里越来越冷,这东西才收敛了许多,现在,大概只会在避风的小山谷里面还能威风一点点儿。
可是,就这么一种见风就长的东西,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跑到麦田里去了呢?没找到大树缠绕攀爬的“白花藤”,就只能勉强拿小麦棵子凑数儿,一道道捆缚住细细的小麦枝茎,庄稼人只能用手去帮着庄稼薅除,铁铲铁头一律使用不上。
手薅也不中用啊!好不容易才结出麦穗儿的小麦,很容易也跟着“白花藤”被连根拔起,那麦穗里还是空瘪的呢!
最可怕的是陈大棒子家的良田,浇水施肥偷掘土都做得很到位,于是比别人家里的藤蔓都要多和生猛,几乎就是两三天的功夫,一丛丛没长成的小麦棵子被缠倒,匍匐在地,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
一家老少全部上阵,掂着剪刀钩镰来对付那些疯狂的“白花藤”,可惜,忙活一整天也剪不断多少藤蔓,第二日,“白花藤”席卷的更加肆虐。
当陈大川被里正强拉着到“灾区”来察看“灾情”时,老宅儿的良田,已经被“白花藤”整个密密麻麻的罩起来,曾经绿油油的小麦棵子,完全分辨不出踪影……
“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大川,不是叔要寻你家的不是,实在是——实在是——这只要偷挖了你家地边的土的人家,全都受了灾,眼看着,今年可就颗粒无收了!”
就连英明绝顶的里正大人,都没禁得住超常丰收的诱惑,也给自家的两天里添了佐料儿……
恐怕,整个村子里,就剩下二大爷那一大家子人没操持这样吐血的屌事儿,可是,也被临近的农田给传染了些边沿儿,目前每日里掂着剪刀和铁镰刀巡逻除害。
陈大川脸色异常的难堪,他的肩膀太窄,承受不来里正这么大的威压:“里正叔,这灾情——怎么跟我家扯上关系的呢?我们从来没有请乡邻来地边儿掘土,我家还担心,现在都给掘成那么多的深坑了,以后可怎么种庄稼啊?”
就是嘛,你们自愿偷挖我家地边的土,也没人跟我打个商量,现在把灾祸也偷回家里去了,反倒找起苦主儿的责任来了。
里正那张脸也黑的发紫,要不是出了这么一大桩子事儿,自己怎么有脸承认,也参与了挖土做肥的糗事儿?
可这不找陈大川讨个说法儿,能去找谁呢?难道真的就等着今年颗粒无收?
“大川侄儿啊,咱都是陈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你可不能自家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全村子的人挨饿啊!”
“可——我又能咋的做?我这心也慌,里正叔你给个说道儿,侄儿就按您说的帮忙。”陈大川十指插进头发里,蹲在老宅儿那边的地头上。(未完待续)